暮色如濃稠的墨汁,緩緩浸染天際,將東宮的琉璃瓦都染成深沉的黛色。
雲昊立在宮門前,望著最後一縷殘陽被黑暗徹底吞噬,晚風卷著落葉打在他玄色的衣袍上。
小碟抱著披風輕輕走近,小聲提醒:“殿下,夜裡涼了。”
雲昊這才回過神,微微點頭,交代小碟先回東宮。
他則是轉身朝著太後的宮殿走去,衣擺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在寂靜的宮道上揚起細碎的聲響。
太後寢殿內,鎏金香爐中沉香嫋嫋,青煙在燭火映照下盤旋上升。
老婦人斜倚在繡著金線牡丹的軟墊上,眼角還沾著未乾的淚痕,像凝固的珍珠。
見雲昊進來,她渾濁的眼中亮起一絲光芒,顫巍巍抬手招呼:“昊兒,快過來讓奶奶瞧瞧。”
雲昊疾步上前,半跪在榻邊,握住太後布滿皺紋卻依舊溫暖的手,指尖觸到老人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心中微微一疼:“皇祖母,您看,我給您帶了江南進貢的花茶,聽說是今年頭茬新茶,泡出來清香回甘,最是安神。”
取出早就準備好的小巧茶盒,輕輕打開,一股清新茶香頓時彌漫開來。
太後指尖輕輕摩挲著他的手背,聲音發顫:“還是我乖孫好,不像你姑姑那個不孝女……”
太後喋喋不休咒罵。
實則雲昊聽得出來,她老人家言語中的不舍。
果然,話鋒一轉,又哀傷道:“青虹這一走,哀家夜裡總睡不踏實,總覺著這宮裡空落落的。”
雲昊將太後的手捂在掌心,用自己的體溫捂熱那有些冰涼的手,溫聲道:“姑姑去追尋她的夢想,是好事,等她成了厲害的修士,說不定能找到讓皇祖母長生不老的法子呢。
您可要把身子養得健健康康的,等著姑姑衣錦還鄉,到時候我們一家人熱熱鬨鬨的。”
關於仙朝司的建立和修仙之事,之前就對太後提過,現在說起來,雲昊也沒有什麼避諱。
再說姑姑也對皇祖母坦白了,她老人家執掌大虞王朝二十載,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有關修行之事,自然也是知道一些的。
倒沒有那麼驚訝!
陪著皇祖母安慰說話,將她心中的哀傷驅散,看著睡著後,雲昊才離開,還得去看望皇帝老子。
皇帝書房中,燭火明明滅滅,在牆壁上映出搖晃的光影。
案頭堆滿奏折,如山巒般起伏。
雲昊推門而入時,父皇正揉著眉心,連朝服的玉帶都歪了幾分。
見他來,疲憊的臉上露出笑意:“昊兒來了。”
雲昊將手中油紙包著的糕點放下:“這是我特意讓禦膳房做了您愛吃的棗泥酥,國事再忙,也得顧著身子。”
他小心翼翼打開油紙,棗泥的甜香頓時飄散出來。
皇帝接過糕點,咬了一口,鬆軟的口感和濃鬱的棗香讓他不禁眯起眼睛,眼中滿是欣慰:“你姑姑走後,你倒成了家裡的頂梁柱。”
雲昊望著父皇鬢角新添的白發,那些銀絲在燭光下格外刺眼,語氣堅定:“兒臣會多陪陪您和皇祖母,替姑姑守好這個家。
往後朝堂上若有煩心事,也請父皇說與兒臣聽,兒臣雖不才,也願為父皇分憂。”
父子倆說話又到了後半夜。
……
此後日子,雲昊如輪轉的陀螺,在太後寢宮與禦書房間來回奔波。
晨光微熹時,他便陪著太後在禦花園散步。
園中的早桂開了,香氣若有若無,他撿最有趣的坊間傳聞講,說什麼城西的王屠戶家的老母豬竟會開口說話,還預言哪家要中狀元。
太後聽得笑得直抹眼淚,花枝亂顫,連手中的鎏金拐杖都敲得石板“咚咚”響。
夜深人靜,他又在書房陪父皇處理政務。
研墨時,看著硯台裡漸漸濃稠的墨汁,聽父皇講朝堂上各方勢力的明爭暗鬥,講到激烈處,父皇會不自覺握緊拳頭,他便適時遞上一盞熱茶,輕聲安撫。
餘下的時間,雲昊儘數投入符籙修煉。
東宮密室裡,寒氣從青磚縫隙滲出,卻絲毫影響不了他的專注。
玄機子給的空白符籙紙張在案上鋪開,泛著淡淡的光澤。
他屏氣凝神,指尖靈力凝聚如實質,卻在即將落筆時突然一頓。
上次嘗試繪製雷符,因靈力波動過大,紙張瞬間化為灰燼。
深吸一口氣,他緩緩調整體內靈力的流動,像引導一條奔騰的河流歸入平靜的河道。
當聚靈銘文落在符籙上的刹那,赤芒大盛,熱浪翻湧。
小碟守在一旁,見火球符爆發出築基境中期巔峰的威力,驚得捂住嘴:“殿下,這符籙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