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峽關以西十裡,一座赭紅色石山如巨獸般蹲伏在荒原上。
山體約莫三間房屋大小,表層岩石在風沙侵蝕下呈現出猙獰的溝壑,幾株耐旱的沙棘在石縫中倔強地伸展著枝條,卻因常年缺水而顯得乾癟枯黃。
雲昊負手立於山腳下,玄色披風在獵獵西風中翻卷如墨色浪潮。
他側身看向身後的郭永懷與李牧原,兩人皆是戎馬半生的宿將,此刻卻滿臉困惑地打量著眼前的石山,手中的馬鞭無意識地敲擊著靴底。
“殿下,這荒山野嶺的,莫非藏著什麼玄機?”郭永懷摩挲著下巴上花白的胡須,眼角的皺紋因疑惑而擰成溝壑。
他守關數十年,這片荒原的每一寸土地都印在腦海裡,從未聽說這石山有何特彆之處。
李牧原則握緊了腰間的佩刀,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四周:“末將已命斥候探查過,周遭三十裡內並無西胡細作,隻是……”
他話鋒一轉,看向雲昊手中那兩張泛黃的符紙:“殿下要以這紙片片,讓我等見識神仙手段?”
雲昊未置可否,隻是將符籙遞給身旁的苗胭脂。
苗胭脂今日換上了便於行動的短打勁裝,腰間懸著一柄鑲嵌綠鬆石的彎刀,發間銀飾隨著微風輕響。
她接過符籙時,指尖與符紙相觸的刹那,朱砂繪製的符文竟泛起淡淡的紅光,仿佛有生命般脈動起來。
“郭將軍久守邊關,可知這石山硬度如何?”雲昊突然問道。
郭永懷愣了愣,隨即沉聲道:“此山由丹霞岩構成,堅硬如鐵,當年老臣修築關牆,曾試過用炸藥爆破,也隻炸下幾塊碎石。”
想起為拓寬關前通道,三十斤火藥也未能撼動這石山分毫,心中對雲昊的話更添幾分疑慮。
李牧原則內心嘀咕:莫說兩張紙片,便是三百鐵騎列陣衝鋒,怕也隻能在山壁上留下些白痕。
這時候,卻見苗胭脂已足尖點地,身形如輕燕般躍起,素白的衣袂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
“看好了。”清冷的聲音在風中散開,右手聚靈火球符驟然亮起。
聚靈符籙的使用和威力雲昊早就對她說過。
刹那間,符紙上的火焰符文如活物般竄動,無數細小的火星從紙麵溢出,在她掌心凝聚成一團拳頭大小的赤紅火球。
火球剛一成形,周遭的空氣便驟然升溫,郭永懷鬢角的汗珠瞬間蒸發,連遠處荒原上的風都仿佛被點燃,帶著灼熱的氣浪撲麵而來。
“這是……”郭永懷瞳孔驟縮,他曾在西域見過波斯商人帶來的火油彈,卻從未見過如此純粹、如此凝練的火焰。
那團火球中仿佛蘊含著整個盛夏的熱浪,連陽光都被它奪去了光彩。
苗胭脂皓腕輕轉,火球拖著長長的焰尾,如流星般射向石山。
沒有驚天動地的預兆,隻有一聲沉悶的轟鳴在岩石炸開。
赤紅的火光陡然暴漲,化作直徑數丈的烈焰蘑菇雲,無數棱角分明的丹霞岩塊在高溫中瞬間熔融,又被爆炸的衝擊波撕裂成齏粉。
郭永懷下意識地抬手擋在眼前,卻仍能感受到撲麵而來的灼熱氣浪,耳邊是岩石崩裂的脆響與空氣被點燃的嘶鳴。
待煙塵稍散,兩人赫然看見那堅硬如鐵的石山已被炸開一個深達數丈的窟窿。
斷裂的岩柱上還燃燒著幽藍色的火焰,原本灰敗的沙棘此刻已化為焦炭,連方圓百米內的枯草都在劈啪作響中燃起明火。
更令人心驚的是,那些飛濺的碎石竟如炮彈般嵌入遠處的沙丘,在黃土地上砸出密密麻麻的淺坑。
“這……這是人力可為?”李牧原的喉結劇烈滾動,手中的馬鞭“啪嗒”落地。
他曾率飛虎鐵騎,見過最猛烈的投石機齊射,卻從未見過如此迅猛、如此狂暴的破壞。
似乎天地之力都被壓縮在那小小的符紙中,隻一擊便撕開了大地的筋骨。
郭永懷的手指深深掐進掌心,刺痛讓他勉強保持清醒。
他突然想起三年前西胡最精銳的“黑風騎”衝擊關隘時的場景。
那時他以為血肉之軀已無法抵擋鐵甲洪流,直到今日才明白,真正的力量從不在匹夫之勇。
不等兩人從震撼中回過神,苗胭脂的第二張符籙已然出手。
颶風符在空中化作一道青碧色的風柱,起初隻有碗口粗細,轉眼間便膨脹成數丈高的巨蟒一般。
嗚嗚的呼嘯聲如鬼神哭嚎,卷起的砂石打在人臉上生疼。
方才爆炸產生的碎石、灰燼被儘數卷入風柱,連那些燒得通紅的岩塊都在狂風中被碾成齏粉,化作一道數百米長的灰黃色長虹。
風柱旋轉著向前推進,所過之處,大地被硬生生刮出深達尺許的溝壑。
原本炸開的窟窿在風力撕扯下不斷拓寬,堅硬的岩層如酥餅般碎裂,露出下方暗褐色的土壤。
郭永懷親眼看見一塊磨盤大的岩石在風柱中被瞬間絞碎,化作漫天石屑,這才真正明白什麼叫“摧枯拉朽”。
沒多久,風柱漸漸消散,漫天塵埃緩緩落定。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那座在荒原上矗立了不知多少歲月的石山,竟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原地隻留下一個直徑數丈的深坑,坑底還殘留著未熄滅的幽藍火苗,空氣中彌漫著岩石灼燒後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