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筠還記得他的名字,隻是唇瓣翕動,卻沒能叫出口。
耳畔邊似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含著笑,清潤如空穀幽澗,喚她:“應筠。”
應筠弄不明白,明明他們倆也就隻見過一麵吧,怎麼葉嘉淮在叫她的名字能一絲一毫的遲疑都沒有的?
葉嘉淮眉眼含笑,看向被自己嚇得一驚的應筠,不見他有任何的愧疚感。
應筠能感受得出來,他今晚的心情應該不錯,和她此刻的落魄得有些淒慘的現狀完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應筠回過神來,對於他冒犯的動作不免覺得有些惱怒。
可目光都對上了,她又不得不和他打聲招呼,“先生好。”
葉嘉淮聽得出她語氣中的幾分惱怒,卻又覺得應筠小心翼翼同他周旋的模樣實在有趣。
他隨手抽出胸前折成角錐形狀的口袋巾,離應筠的距離又近了一步,不過十幾厘米的距離,將帕子遞了出去,紳士風度十足,“抱歉,剛剛嚇著你了?”
明知故問!
因為高度的優勢,從葉嘉淮的視角看去,應筠那張慘白的臉蛋顯得格外楚楚可憐。
已經越過了正常的社交距離,應筠和他又不熟難免有些不自在,但不知在和誰好強,生怕露了怯,硬是不肯退半步。
葉嘉淮也像是毫無察覺一般,麵上始終帶著盈盈笑意。
如今方寸之內,幾乎都籠罩著男人的氣息,是微醺的酒意,隻讓人燥意上頭。
應筠徹底敗下陣來,偏過頭,接下他的手帕,低低嗯了一聲,語氣裡帶著一種隱晦的埋怨。
葉嘉淮滿不在意地笑了笑,說:“葉嘉淮。”
應筠一愣,“什……什麼?”
他微微後撤一步,留給她能呼吸新鮮空氣的範圍,“你要是喜歡一口一個先生的叫著,我也不介意。”
借著柔和的燈光,應筠轉眸望向他,男人利落的麵部線條隱在光下,大約是喝了酒的緣故,比初見時,他的身上更多了幾分鬆弛感。
應筠沒應聲。
葉嘉淮今天似乎格外有談話的興致,揚起下頦示意她,問:“脖子上的包好了。”
應筠前麵將披散的頭發都撩撥到了一邊,一側頸部的光潔肌膚此刻一覽無餘。
應筠聽到男人的問題,下意識去撫過那片曾經指腹打轉過的地方,鼻尖似乎還記得那清涼的薄荷味,現如今隻剩下一個暗色的小點。
頸間的頭發有幾分濕意,大概是剛剛洗臉時沾染上的。
不過是一個不痛不癢的蚊子包,誰能想到他能記這麼久。
其實一開始應筠弓著腰洗臉,葉嘉淮也沒認出她,走近了,腦中才隱隱約約記起那日她彎腰在船艙裡找東西的模樣。
順滑的黑發隨著她的動作而落下,擋住了好看的肩頸,他恍然記起那日肌膚上刺眼的紅色,像落在白雪地裡一顆鮮嫩多汁的草莓。
這才一時越界,替她撥了下那不安分的發絲。
應筠淺笑了一下,“嗯,已經好了很久了,謝謝您的藥膏。”
其實若是沒有今天,這個暗點或許便也就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失得一乾二淨了。
葉嘉淮又與她閒扯了幾句,應筠都答得客氣又周到,是顯而易見的疏離。
過了那挑起他三分興致的點,一切自然也就變得索然無趣了起來。
葉嘉淮眉梢輕挑,眼中的玩味逐漸消散,隻剩下兩個不相熟的人之間,應有的漠然。
他又後撤了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便回到了最舒適的社交距離,輕一擺手,說:“行了,我還有事兒,不在這兒耗了,應小姐,有緣再見。”
葉嘉淮的轉身不帶半分的留戀,剛剛所發生的一切好像不過隻是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