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令儀的呼吸一下子滯住了。
應筠說話的調理愈發清晰,冷靜地分析她的處境:“我猜猜,是不是媽媽不論你怎麼努力,都得不到他父母的認可。
“他前妻留下的女兒,即便你對她再好,可到底不是親生的,總是隔著一層的。
“那您的兒子呢?”應筠冷沉地笑了下,說:“他應該不是你帶大的吧,媽媽。
“何蘊舟被教養得克己端方,性子淡漠,所以應該和媽媽你應該也不親吧。”
蘇令儀慘白的臉色幾乎已經印證了應筠提出的猜想。
她說得沒錯,何蘊舟的確是由他爺爺奶奶帶大的,被教養得很好,識禮數,知進退,守禮持正。
這樣的個性,往後不論是走哪條路,想來都不會差。
唯有一點,何蘊舟性情淡泊,和她更沒有什麼親近可言,母子兩人就算待在一起,也湊不出半句溫情的話來。
應筠喉間哽了哽,繼續往下說:“所以,你想起了我,想起了這個被你拋棄了很多年的女兒。
“你也開始渴求親情了嗎,媽媽?渴求兒女繞膝,有人能陪你說說話,聽聽你的不易和辛苦。”
一字一句,她說得堅實篤定。
應筠用一種近乎自虐的方式,去剖析蘇令儀的內心,也隨之澆滅她心底還曾對母愛兩個字殘存的最後一點幻想。
蘇令儀無措地搖頭,精致雍容的麵具終於裂開一道細縫,“彆說了。”
應筠苦笑了聲,吐出一口濁氣,步步緊逼地譏諷道:“為什麼彆說?因為我說對了是嗎?”
應筠的咄咄逼人,點破了蘇令儀一直諱莫如深的話題。
被自己的親生骨肉揭開這層不堪的麵紗,赧然與羞憤逼得她惱羞成怒,蘇令儀怒目圓睜地瞪向她,“應筠!你!”
應筠不甘示弱地迎上她的目光,緊攥著拳頭與她對峙。
隻這麼一眼,蘇令儀好像就已經敗下了陣來,應筠有一雙和她父親很像的眼睛。
但應雲崢,從未這樣看過她。
他總是溫和的,平靜的,眼底蘊藏著潺潺流水般,延綿不絕的愛意。
小時候的應筠,也總是仰著頭,彎著笑眼看她,喊她媽媽。
那時候,她被很多人愛著,可現在,一切都不複從前了。
應筠泯然譏嘲的笑意,篤定地告訴她:“您放心,媽媽,我一定不會重蹈你的覆轍,一定不會成為像你一樣的……”
她們是母女,即便相處的時間不多,可有血緣牽扯著,應筠好像總能輕而易舉地就挑動她最脆弱的神經。
蘇令儀聽不下去了,再維持不住溫婉隨和,厲聲嗬斥她:“彆說了,應筠!”
應筠深吸了口氣,不屑嗤然地勾起嘴角,說:“媽媽,你真的挺讓我覺得惡心的。”
這句話,成為了壓垮蘇令儀的最後一根稻草。
情緒控製了她的行為,蘇令儀怒不可遏地高高地揚起了手掌,眼見著就要揮下。
應筠沒有躲,也不想躲。
她自暴自棄地想,或許打完這一掌,便也將最後那點淺薄的血緣親情給打散了。
可驀地,身後傳來一道冷沉有力的喚聲,叫停了她的動作,“蘇阿姨!”
蘇令儀抬起的手腕赫然僵滯在空中,恍然回過神,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
她頹然歉疚地垂下手掌,想要抱住應筠解釋,“阿筠,媽媽不是想……打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