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姿態，不像是在屠戮，反倒像是在揮毫潑墨，用滿城的鬼物，作一幅驚世駭俗的血色丹青。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這些被斬碎的鬼物，根本不知何為死亡。
一隻隻斷手在地上爬行，試圖抓住他的腳踝。
半截身子拖著腸子，依舊張開大嘴，想要啃食他的血肉。
一顆滾落的頭顱，眼中的鬼火死死盯著他，嘴巴還在一張一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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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殺了他……”
“吃了他……”
無數殘破的聲帶，彙聚成微不可聞的怨毒囈語。
陸長青對此恍若未聞，直到四周再沒有一個完整的鬼物能夠站立，隻剩下滿地蠕動的碎塊，組成一片不停翻湧的血肉沼澤。
他這才收劍。
血色的戮仙劍上，纖塵不染，沒有沾染一絲一毫的汙穢。
他伸出手，像拎小雞一樣，將早已嚇得癱軟在地、抖成篩糠的向導張三拎了起來。
然後，他踩著滿地扭曲爬行的斷肢殘臂，一步步，閒庭信步般地走上那座沾滿血汙的高台。
一隻不知死活的厲鬼頭顱，恰好從他麵前滾過，他甚至懶得低頭，隻是隨意地一腳踩下。
“啵！”
一聲輕響，像是踩碎了一顆熟透的西瓜。
陸長青環顧著那些幸存下來、嚇得瑟瑟發抖的鬼物，將手中的戮仙劍隨意地插在拍賣台上。
他麵色淡漠，用拍賣師的口吻，說道。
“貧道現在，要賣點東西。”
“這些鬼東西，誰要？”
全場死寂。
就在這時，一道沙啞乾澀，仿佛砂紙摩擦的聲音，從會場最深處的陰影中響起。
“哪來的愣頭青？”
“這般不知死活！”
隨著話音，三道堪比羽化境的恐怖氣息轟然爆發，死死鎖定了陸長清。
陸長青目光一凝，這才發現，那三道氣息的源頭，竟不是純粹的鬼物，而是……將要徹底化作厲鬼的修士！
他們的修為是紫府，可體內將要複蘇的鬼祟，卻堪比羽化。
如今身體一半是人，一半是鬼，在生與死的邊緣瘋狂掙紮。
“你們是人，是鬼？”
陸長青饒有興致地問道。
其中一名修士慘然一笑，聲音裡帶著無儘的絕望與怨毒。
“不久之後，便是鬼了。”
陸長青更好奇了：“那你在這裡做什麼？”
那修士怨毒地盯著陸長青，又看了一眼這滿城的鬼物，嘶聲道：“做什麼？交易！”
“此處鬼市，萬物皆可交易！我等身上將要複蘇的厲鬼，亦可以交易寶物，來換取片刻的清醒與壓製！”
“你以為這滿城的‘人’都是哪來的？”
“他們以前……大多都是和我們一樣，即將被厲鬼吞噬的修士！隻不過，他們賣掉了所有的東西，也沒能壓製複蘇的厲鬼，徹底淪為了鬼市的養料和商品！”
陸長青隻是淡淡的問了一句。
“交易？”
“那你們是想買，還是想賣？”
話音很輕，卻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三個怪物的神魂深處。
其中一道身影猛地一顫，他半邊身子已經徹底化作一團流動的漆黑鬼影，隻有半張慘白的人臉還保留著。
聞言，那半張臉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發出一陣仿佛破風箱般嘶啞的笑聲。
“嘿……嘿嘿……”
“是買，也是賣！”
另一道身影則死死地盯著陸長青，他的雙臂已經化為慘白的骨爪，眼中燃燒著人性最後的瘋狂與貪婪。
“詭市之主允諾了我們！”
他的聲音尖利刺耳，充滿了無儘的怨毒與渴望。
“隻要將你的命……賣給祂！”
最後一道身影，也是氣息最強的那一個，緩緩抬起了頭。
他的臉上，一半是祥和的寶相，另一半卻是猙獰的惡鬼麵容，兩種截然不同的氣息在他身上瘋狂衝突，撕扯。
他用那屬於“人”的半邊嘴，一字一頓，用一種近乎解脫的語氣，說出了他們的目的。
“我們……就能買回被厲鬼吞噬掉的另一半！”
“就能買回買回我們的自由！”
“從此，擺脫這不人不鬼的無儘折磨！”
說到最後，他那屬於“鬼”的半邊臉，貪婪的口水已經順著嘴角滴落，死死鎖定著陸長青，仿佛在看一株舉世無雙的人形大藥。
原來如此。
這詭市之主在拿這三枚棋子來探路。
陸長青臉上那抹玩味的笑意，反而更濃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對著那三道身影，輕輕搖了搖。
動作輕描淡寫，卻帶著一種不容置喙。
“你們，好像搞錯了一件事。”
他的聲音依舊平淡，卻讓整個血肉磨盤般的拍賣場，徹底凝固。
“貧道的命，你們買不起。”
他頓了頓，目光中帶著一絲憐憫，仿佛在看三個已經陷入深淵的賭徒。
“而現在……”
“是貧道，在賣這些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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