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沉暮下去。
稀薄的日光被天際線另一端湧來的墨色迅速吞噬,灰霧漫天,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死寂與腐朽氣息。
李小純抬頭看了看天,胖乎乎的臉上寫滿了不安,他挪動著身子湊到陸長青身邊,壓低了聲音。
“前輩,夜裡霧大,趕路不安全,這年頭鬼祟橫行,邪物遍地。”
他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唾沫,補充道。
“我聽說前些日子,有個紫府大修士仗著修為高深,夜間闖進灰霧深處,結果第二天就在千米之外被人發現,隻剩下了一條胳膊,骨頭渣子都被嚼碎了……”
話說出口,他才猛地反應過來,眼前這位……好像也是紫府修為。
哦不,紫府在他老人家麵前,怕是連提鞋都不配。
李小純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恨不得當場給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陸長青並未在意他的失言,隻是順著他的目光,望向遠處山坳裡,一座僅探出簷角的破敗道觀。
“就在那歇腳吧。”
話音未落,兩人身形已然落在了道觀的院子裡。
道觀早已荒廢,院內雜草叢生,大殿的門板掉了一半,斜斜地倚著門框,風一吹便發出“吱呀”的呻吟。殿內的泥塑神像也塌了半截,僅剩的半邊臉上,那慈悲的神情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詭異。
兩人尋了處避風的角落,升起一堆篝火。
橘紅色的火焰跳動著,驅散了些許寒意,卻也讓周圍的黑暗顯得愈發濃鬱深邃。
李小純搓著手,望著外麵越來越濃的夜色,忍不住感慨:“唉,如今這天,黑得真是越來越早了。”
“幾年前白日尚有五個時辰,可如今,一天裡能見到三個時辰的太陽,就算老天開眼了。”
這話讓陸長青心中微微一動。
白日漸短,黑夜漸長。這方天地,陽消陰長,鬼道將興?
陸長青打量著這破敗的道觀,突然開口:“凡間,可有和尚、寺廟、或是佛?”
“和尚?佛?”李小純聞言,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前輩說的是哪路神仙?或是某個地方的土神?從未聽說過。”
得到這個回答,陸長青一時怔然。
這個世界,竟然沒有佛?那封神量劫之後,本該大興的佛門去了哪裡?西遊也未曾發生過?
凡間竟連其名都未曾流傳。
李小純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眼睛一亮,又來了精神,開始炫耀起來。
“對了前輩!您上次問我天庭的事,我回去特地問了我師傅!”
“我師傅說,他在一處上古修士的洞府日記裡看到過,說‘天庭’是亙古之前統禦群仙的無上勢力!隻是不知為何,早已湮滅在歲月長河裡了。”
說完,他自己又小聲嘀咕起來,像是在自我懷疑。
“不過我覺得,八成是老頭子也不知道,瞎編來糊弄我的。真要有那麼厲害的勢力,怎麼會一點記載都沒留下。”
陸長青笑了笑,不置可否。他對李小純那個神秘的師傅,倒是越發好奇了,不知這佛門之事,他是否也聽說過。
就在這時,天色徹底黑透了。
那是一種純粹的、不含一絲雜質的黑暗,仿佛能吞噬光,也能吞噬聲音。道觀外,連蟲鳴都消失了。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衣袂破風聲由遠及近。
“哥,我……我跑不動了……”一個帶著哭腔的女子聲音響起,柔弱無力。
“婉兒彆怕,再堅持一下!前麵有座破廟,我們進去躲躲,待明日我們就徹底甩開那些畜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