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大景之外,不知多少萬裡之遙的無儘海上。
一座懸浮於雲海之中的巨大仙島,如同一頭沉默的巨獸,俯瞰著下方翻湧的波濤。
這裡是大荒盟的總部。
盟主大殿內,數十道身影靜默如石雕,氣氛壓抑得仿佛能滴出水來。
為首的,是一名麵容枯黃,玄衣黑白發的中年男人,大荒盟盟主。
他周身氣息淵深,是一位貨真價實的羽化境大修士。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彙聚在大殿中央的一麵“觀海鏡”上。
鏡光流轉,映出的不是碧波萬頃,而是星羅仙宗那屍骨堆積如山,血色浸染大地的慘狀。
那畫麵,是所有修士的噩夢。
許久,許久。
那黃臉盟主威嚴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無法掩飾的苦澀與蒼白。
他發出了一聲悠長的歎息,那聲音仿佛抽乾了他所有的精氣神,在死寂的大殿中無力地回蕩。
“人間……已無敵手。”
“仙宗聯手,亦不能擋其鋒芒。”
座下,一名長老身體控製不住地微顫,聲音乾澀沙啞,像是被砂紙打磨過。
“盟主,那我等……該何去何從?”
大荒盟盟主緩緩閉上了雙眼,眼皮下的驚懼仍在劇烈跳動,但當他再次睜開時,其中已是一片冰冷的決然。
“傳令。”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重錘般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吾大荒盟所屬,即刻起,放棄此地,再往無儘海深處,遷徙三萬裡!”
“等。”
“等那女帝壽元耗儘,等那國師飛升仙界,再議重臨大景之事。”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補充了一句。
“此事,我會親自上稟大荒三仙。”
殿內眾人聞言,神色各異,有不甘,有恐懼,但最終都化作了沉默的遵從。
他們都明白,那個人的存在,已經讓“反抗”二字,成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話。
唯有龜縮。
像一隻受驚的烏龜,將頭顱和四肢死死縮進殼裡,避開那道青衣身影投下的、足以遮蔽整個天地的陰影,方有一線生機。
一時間,整個修行界,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無數原本還在觀望,甚至心中還存有一絲僥幸的宗門與散修,被徹底嚇破了膽。
他們瘋狂地拋售著在大景疆域內的一切,靈田、礦脈、坊市……
那些曾經視若生命的基業,如今成了燙手的山芋,不計任何代價,隻為換取一張能駛向無儘之海深處的船票。
東海之濱,一座繁華的港口城市,此刻已化作混亂的漩渦。
“跑!快跑!”
“離開大景!去海外!去任何地方!總之,不能再留在這裡了!”
“瘋了!這個皇朝徹底瘋了!他們要將所有修士都趕儘殺絕!”
一名平日裡高高在上的元胎境修士,此刻正抱著船夫的大腿,將一袋靈石硬塞進對方懷裡,涕淚橫流地哀求著,隻為在超載的法舟上,求得一個站腳之地。
無數道流光,拖家帶口,倉皇出逃,如同一群被驚擾的蝗蟲,頭也不回地衝向那片未知而危險的茫茫大海。
他們寧願去海外的蠻荒島嶼,與海中妖獸為伍,也不願再麵對那道青衣身影與那大景皇朝。
經此一役,仙宗龜縮,修士遠遁。
人間,迎來了前所未有的“清淨”。
屬於仙宗的時代,在星羅仙宗那衝天的血光與哀嚎中,被一道青衫,一柄劍,徹底斬斷。
屬於人道皇朝的威嚴,就此奠定。
…….
大景皇城。
夜,深沉如墨。
並非烏雲遮蔽,而是漫天星鬥的光輝,都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取,化作一條璀璨到極致的星河之路。
那星河自九天之上垂落,橫跨天際,一直鋪展到巍峨的皇城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