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的概念徹底崩解。
陸長青的意識被碾碎,又在東皇鐘的宏大鐘鳴裡重聚。
每一次重聚,都意味著一次對光陰長河的衝刷。
他的仙軀在凝實與虛幻間瘋狂閃爍,神魂仿佛被放在無窮的時間線上,被過去與未來來回拉扯、研磨。
這種折磨超出了痛楚的範疇,是一種存在本身被抹除的根源性恐懼。
不知過去了一瞬,還是千萬年。
那貫穿一切的鐘鳴,毫無征兆地沉寂。
所有撕扯與混亂,戛然而止。
陸長青猛地睜眼,單膝跪地,仙軀的每一顆粒子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
他發現自己正跪在一片漆黑的海岸邊。
腳下的沙礫冰冷刺骨,沒有一絲溫度,仿佛是神魔的骨灰。
他抬起頭。
前方,是一望無際的死海。
海麵平滑如鏡,不起半點波瀾,顏色是濃稠到化不開的墨黑,吞噬著一切光。
沒有濤聲,沒有鳥鳴,沒有風。
空氣中,卻彌漫著一股奇異的芬芳,純淨,清新,吸入肺腑,竟讓瀕臨崩潰的神魂都得到了一絲詭異的安撫。
陸長青心頭警鈴大作。
這芬芳有毒!它在麻痹他的意誌!
紅蓮業火自他神魂深處轟然燃起,將那股試圖滲透進來的芬芳儘數焚燒淨化。
他認得這裡。
東海。
視線穿透灰蒙蒙的天幕,儘頭處,一座巨大無朋的仙島輪廓若隱若現。
碧遊宮!
他真的回來了,回到了洪荒時代!
但眼前的景象,卻與記憶中那個生機勃勃的聖人道場,截然不同。
懷中的鴻蒙紫氣散發著微弱的溫熱,如同催命的符咒,提醒著他,那兩尊金仙詭神隨時可能循著時間長河的痕跡追來。
這裡是他唯一的生路,也可能是一個更恐怖的陷阱。
不敢有絲毫耽擱。
真身降臨洪荒,一步踏錯,萬劫不複!
陸長青沒有急著飛遁,而是強忍著仙軀的劇痛,雙指並攏,點向眉心。
隔垣洞見!
他的視線瞬間穿透了空間的阻隔,落在了那座仙島之上。
詭異的一幕出現了。
島外是能吞噬神魂的死海,島內卻依舊是仙家氣象。
瑞氣升騰,祥光籠罩。
亭台樓閣,雕梁畫棟,在氤氳的仙霧中若隱若現。
奇花瑤草鋪滿大地,老柏蒼鬆鬱鬱蔥蔥。
一切都與他上次神魂降臨時所見的景象,分毫不差。
然而,陸長青的頭皮卻陣陣發麻。
那仙鶴振翅的姿態,凝固在半空。
那五彩青鸞嬉戲的軌跡,是一道靜止的流光。
就連那升騰的瑞氣,流轉的祥光,都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的畫麵。
整個碧遊宮,一座巨大到無法想象的、栩栩如生的……標本!
陸長青收了神通,心沉到了穀底。
他悄然遁入虛空,貼著死寂的海麵,無聲無息地朝著島嶼邊緣潛行。
終於,他抵達了岸邊。
就在他準備踏上那片生機勃勃的“畫卷”時,一道清冷的聲音,沒有任何征兆地在他身後響起。
“師弟,師尊已等候你多時。”
陸長青全身的汗毛瞬間倒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