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被巨大山脈環抱的穀地。
這裡,便是那群“三天修士”經營了三年的據點。
與鬼族部落那種蠻荒、血腥的風格迥異,穀地之內,建築雖大多是臨時開辟的洞府,粗陋不堪,卻依舊殘留著仙家宗門規整的痕跡。
一道道稀薄的陣法光幕籠罩著整片穀地,將外界那股令人神魂不適的腥甜氣息隔絕在外。
陸長青的身影,在穀地外圍的一處陰影中顯現。
他略一凝神,催動了胎化易形之術。
周身那股超然物外的道韻瞬間收斂得一乾二淨,骨骼發出細微的爆響,身形略微佝僂了幾分。
就連臉上的神情,也化作了長久驚恐與饑餓後的麻木。
此刻的他,看起來就是一個僥幸從鬼族爪牙下逃生的凡人,再無半分破綻。
他從陰影中走出,腳步踉蹌,朝著穀地入口的方向,蹣跚而去。
“站住!”
不出所料,兩名修士,從一塊巨石後閃身而出,手中的法劍直指陸長青。
他們神情戒備,眼神裡透著長久戰鬥後的疲憊與警惕。
因為這三年來戰鬥不斷,不時也有鬼族附身的人類來此。
陸長青順從地停下腳步,抬起頭,用一雙空洞的眼睛望著他們,嘴唇乾裂,發不出半點聲音。
兩名修士對視一眼,其中一人保持著戒備,另一人則迅速取出一枚傳訊玉簡,低語了幾句。
片刻之後,一名玄衣高冠的中年人,自穀內疾步而出。
此人麵容清臒,眼神銳利,一襲黑色法衣服,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威嚴氣度。
羽化境的修為。
在此地,已算是一方高手。
那中年人走到陸長青麵前,銳利的目光在他身上掃過,眉頭微皺。
“又一個?”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審視。
陸長青喉結滾動,發出沙啞的氣音,身體因為“恐懼”而微微顫抖。
中年人沒有再問,隻是對著身後的一名弟子擺了擺手。
那弟子會意,立刻捧來一麵古樸的青銅鏡。
鏡麵有些晦暗,其上銘刻的符文也多有磨損,顯然是一件消耗頗大的法器。
“照。”
中年人吐出一個字。
那弟子立刻催動法力,將鏡麵對準了陸長青。
嗡——
一束算不上明亮的清光,從鏡麵射出,籠罩了陸長青全身。
鏡麵之上,清晰地映照出一道人形輪廓,輪廓之內,是純粹的、屬於人族的氣血與魂光,再無半分雜質。
陸長青的元神深處,混沌青蓮微微一顫,便將那道探查的清光消弭於無形,隻顯露出對方想看到的東西。
中年人緊盯著鏡麵,見並無異狀,臉上那股緊繃的戒備才稍稍鬆弛了幾分。
他便是此地據點的管事,大周皇帝的心腹,魏延。
魏延收回目光,看向陸長青,語氣緩和了些許,卻依舊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意味。
“你很幸運。”
“能逃到這裡,是你命不該絕,更是得到了三天之上,那位無上真仙的庇佑。”
他揮了揮手。
“帶他進去,登記在冊,編入新營。”
“是,魏統領。”
最初那兩名修士應了一聲,收起法劍,一人一邊,半架半扶地將陸長青帶入了穀地深處。
穿過那層薄薄的陣法光幕,外界的腥甜氣息被隔絕,空氣頓時清新了不少。
陸長青被帶到了一片在山腰上開辟出的平地。
這裡,已經聚集了一百多號人。
他們大多和陸長青此刻的偽裝一樣,衣衫襤褸,神情麻木,眼神空洞,顯然都是近期從各處被“解救”出來的幸存者。
這裡便是新營。
按照這些人所說,每日,除了能領到兩份勉強果腹的、不知名獸肉熬成的肉糜之外,他們唯一需要做的事情,隻有一件。
祈禱。
營地中央,那座用黑色岩石草草搭建的祭壇上,矗立著一尊模糊的人形雕像。
“都安靜,祭祀將要開始!”
一名負責看管的修士厲聲喝道。
新來的幸存者們下意識地跪倒一片。
陸長青混在人群中,他抬起眼,打量著那尊雕像。
雕像的麵目模糊不清,卻散發著一種奇異的、引人信賴與臣服的道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