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張鳴步出石室之際,劍柄之上的血漬已然乾涸,呈現出暗褐色,恰似一道凝固的咒文。他並未對其加以擦拭,隻是反複鬆開又握緊手指,借此感受那一絲滯澀所帶來的真實感——相較於地圖深處那扇仿佛“眨了眼”的神秘之門,此刻更為關鍵的,是確認腳下的土地是否依舊安穩堅實。
此時的霧氣相較於先前已略顯稀薄,然而卻多了一種難以用言語確切描述的沉重之感,仿佛空氣中懸浮著肉眼無法察覺的灰燼。李碧蓮保持著三步的距離跟在他身後,左手輕輕按住左臂內側,並非因為傷痛,而是那裡還留存著地圖共鳴之後所產生的溫熱。她沉默不語,但腳步相較於平常輕緩了幾分,仿佛生怕驚擾到某種處於沉睡狀態的事物。
二人沿著骨片所指引的方向穩步前行,地麵逐漸由細碎的岩石轉變為平整的青石,顏色也從灰白色過渡為深褐色,踩踏上去,能感受到一種奇異的彈性,猶如踏在某種巨大生物的體表。
約莫行進了一刻鐘,前方的視野陡然變得開闊起來。
在一片開闊地的中央,橫七豎八地陳列著數十具以盤坐姿態呈現的遺骸,其骨骼散發著如同金屬般的冷冽光澤,每一具都維持著雙手結印的姿勢,看上去不似死亡,反倒像是入定。現場既沒有腐爛的皮肉,也嗅不到絲毫血腥氣味,唯有一片寂靜彌漫其間。
張鳴當即停下腳步,掌心的金紋微微泛起熱度。這並非危險的預警信號,而是一種類似於“識彆”的波動——恰似係統在向他傳達信息:這些人,你有所知曉。
他並未貿然行動,而是先將骨片貼回胸口,讓那幽藍色的光芒隱匿於衣襟之下。隨著金紋溫度的回落,識海之中卻翻湧出一段既陌生又熟悉的記憶片段:一個名字——雲陽子。
此人既非敵人,亦非朋友。而是與之同源的存在。
“切勿靠近中心區域。”他壓低聲音說道,語氣極為低沉,仿佛生怕驚醒那些遺骸,“此處的空氣存在異常。”
李碧蓮瞬間心領神會,從袖中取出一枚玉瓶,倒出三滴淨魂露,分彆輕點在眉心、喉結與心口之處。其餘人見狀,也紛紛迅速取出靈器,布成一個簡易的防護圈。一名隊員剛剛將靈符貼於額角,臉色便陡然變得煞白,嘴唇泛起青灰色。
“這是識念汙染。”張鳴蹲下身,指尖輕輕觸碰地麵的青石,係統瞬間調出《九幽秘錄?殘魂篇》中的相關記載,“並非毒素,亦非煞氣,而是他們臨死之前散逸出的執念,會逐漸侵蝕神識。”
語畢,他已然站起身,走到那名隊員身旁,右手覆於其肩胛骨上方三寸之處,掌心金紋微微發亮,一道溫潤的靈流緩緩注入其中。那人的呼吸逐漸恢複平穩,青灰色也隨之褪去,然而眼神依舊略顯渙散。
“穩住心神。”張鳴鬆開手,“這並非戰鬥,而是一場抵抗。”
言罷,他轉身朝著最近的一具遺骸走去,動作謹慎卻又毫不遲疑。這具骸骨的胸前掛著一塊玉佩,表麵布滿裂痕,卻並未完全碎裂。他伸出手,並未直接將其拾起,而是先用指腹輕輕拂去玉佩上的塵埃。
就在接觸的瞬間,玉佩表麵浮現出一圈波紋狀的光暈,與他掌心金紋的頻率完全一致。
張鳴瞳孔微微一縮,但並未後退。他深知這意味著什麼——這絕非巧合,而是血脈級彆的呼應。雲陽子一脈,曾經掌握著某種能夠跨越輪回的強大力量,而這塊玉佩,便是其中的一把鑰匙。
他最終將玉佩拾起,入手感覺冰涼,卻又不似死物,反而有一種微弱的搏動感,猶如沉眠中的心跳。
“上麵刻有字跡。”李碧蓮走近幾步,目光落在玉佩的背麵,“你看此處。”
張鳴低頭望去,隻見玉佩背麵刻著幾行極為纖細的小楷,墨色早已褪去,唯有依靠靈力映照方能看清:
“極寒深潭,吞噬萬物。
若見水影倒流,速退。
吾輩隕於此,非戰之罪。”
他讀完之後,並未立刻做出回應,而是將玉佩遞給李碧蓮,讓她也感受那一份搏動。她接過時,指尖微微顫抖,並非出於恐懼,而是源自某種深切的共鳴。
“這並非警告。”他說道,“而是遺言。”
隊伍中有人低聲詢問:“那我們是否還要繼續前行?”
張鳴並未作答,而是走向下一具遺骸。在那裡,散落著半張信箋,紙張已然泛黃脆化,但他依舊能夠辨認出上麵的筆跡——正是玉佩主人所書寫,內容與玉佩上的大致相同,隻是多了最後一句:
“骨片非鑰,心印方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