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口之上,夜風凜冽如刃,犀利地割開厚重的雲層,清冷的月光透過雲隙,灑下寥寥幾縷。張鳴的身形自枯井之中緩緩升騰而起,那影紗如縹緲霧氣緊貼身軀,匿形虛界陣悄然運轉,即便是衣角的細微拂動,亦未驚起絲毫塵埃。他穩穩立於井畔,目光冷峻地掃過前方那片被荒草深深掩埋的宅院輪廓。宅院的飛簷已然傾頹,門梁亦斷裂不堪,然而,一股陰沉死寂的威壓卻依舊從中彌漫而出,仿佛整座廢墟都浸沒在凝固的血中。
他並未即刻行動。
隻見他指尖輕輕觸碰腰間的玉符,其上冰火雙紋微微震顫,一道極為纖細的能量流自符中緩緩溢出,順著經脈有條不紊地遊走一圈,以此確認係統連接依舊穩固。這玉符,乃是他最後的退路,亦是唯一的後手。他深知,自己絕不能命喪於此,至少,在真相尚未揭曉之前,他不能倒下。
宅院的正門已然坍塌,但地脈的波動卻愈發清晰可感。他迅速調用記憶寶庫中的《地脈勘靈術》,雙目微微凝聚,視野之中,頓時浮現出一道幽藍的氣流脈絡。那正是陰樞眼位的彙聚點,其位置正處於宅院地底的深處。此刻,有微弱的魂力如絲線般纏繞升騰,似在召喚著某種沉睡之物。
“歸魂令……果然正在籌備之中。”
他低聲自語,聲音細微得幾乎被夜風所吞沒。
話音未落,他身形一晃,便如輕煙般迅速掠入院中。腳下的青磚破碎不堪,雜草肆意叢生,每一步皆踏在殘破的陣紋之上。他不敢用力踩實,僅憑借《逆輪回步》的殘意輕盈滑行,腳尖輕輕點地便即刻躍起,宛如踏波前行。儘管係統的危機預警始終未響,但這種平靜反而令他更加警惕,畢竟,真正致命的殺機,往往隱匿於無聲無息之中。
穿過前廳,後院的枯井赫然出現在眼前。
井口邊緣刻著一道極其細微的符文環,與殘片上“子時”二字遙相呼應。他緩緩蹲下身子,指尖輕輕撫過符文,那觸感冰寒刺骨,仿佛有無數冤魂在符文之下低聲悲泣。他當即調用醫道記憶中的“魂痕辨識法”,將一縷靈識小心翼翼地滲入符紋之中。瞬間,一段殘缺的畫麵在他腦海中浮現:數具屍體被牢牢釘在井壁之上,血液順著符文緩緩流入地下,逐漸彙聚成陣。
“以血引魂,以親骨為媒介……他竟然妄圖用我父母的遺骸,來啟動歸魂令。”
張鳴的眸光瞬間驟冷,指節因用力而捏得泛白。
然而,他並未退縮。
反而毅然決然地朝著宅院核心更深處潛入。
穿過一道已然塌陷的回廊,他來到了地窖的入口。石門半掩著,內裡漆黑如墨,卻有一股極淡的墨香混合著腐氣緩緩逸出。那是卷宗封印所用的“冥紙香”,唯有魔修高層才有能力調製。他取出一枚從係統兌換而來的“窺魂塵”,輕輕朝著縫隙吹入。塵粉如點點螢火般飄散開來,片刻之後,其中一粒微微泛起紅色,清晰地指向地窖深處的某個位置。
有人在此。
且不止一人。
他即刻收斂氣息,影紗自動調節波動頻率,將他的存在感壓縮至近乎虛無。匿形虛界陣再度強化,連心跳都放緩至極限狀態。他仿若一道無聲的遊魂,貼著牆根悄然滑入地窖。
地窖內部的規整程度遠超他的想象。
石壁之上嵌著幽綠的磷燈,照亮了一排排鐵架,架上堆滿了卷軸、玉簡以及血書。在中央位置,有一張黑木長桌,桌上鋪著一幅巨大的陣圖。陣圖之上,以朱砂精心勾勒出九座山峰的輪廓,每座峰頂皆標注著一個名字。其中一座山峰之上,赫然寫著“羅睺”二字。
張鳴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認得這幅圖——《九子歸位圖》,傳說中乃是魔祖羅睺九子的封印之地。而此刻,圖中已有七處被黑線連接起來,形成了一個詭異的符陣,其指向的中央一點,正是張家祖宅。
“他們企圖複活羅睺……而張家,竟是陣眼之一。”
他緩緩靠近長桌,指尖輕輕撫過陣圖的邊緣,忽然察覺到一絲異樣。圖上“羅睺”二字的筆鋒,竟與殘劍上的“羅”字殘跡完全吻合。這絕非巧合,顯然是同一人所書寫。
張智仁。
他竟然膽敢以魔祖之名來布置此陣?
正當他準備繼續深入探查之時,角落處的一處鐵架忽然傳來輕微的摩擦聲。他立刻凝神戒備,隻見一名黑袍人背對他而立,正將一卷泛黃的紙冊放入暗格之中。那人的袖口繡著一朵血蓮,這正是血影閣核心執事的顯著標誌。
張鳴屏住呼吸,悄然繞行。
待那人離開之後,他迅速靠近暗格,憑借對陣法的記憶反向解析封印符文。僅僅三息之內,禁製便被成功解除。他輕輕抽出那卷紙冊,封皮之上寫著四個古樸的篆字:《歸魂令?卷三》。
翻開第一頁,字跡森冷而醒目:
“歸魂令若要成功鑄就,需以九脈同血為引,以九地陰樞為基礎,以九魂歸位為祭祀。如今已得到張氏血脈的遺骨,又借助張家地脈作為樞機,便可開啟‘子魂引’之門。待羅睺九子的殘魂歸位,其轉世之身自然將會覺醒。屆時,天地將重歸混沌,血影閣將成為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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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鳴的指尖微微顫抖。
羅睺轉世?覺醒?
他繼續翻閱,後續的內容更是令人震驚不已:
“張鳴此人,擁有輪回之體,身負九世命格,其魂魄曾在太古時期與羅睺交戰,乃是唯一能夠激活‘歸魂門’的關鍵鑰匙。若能引其親臨陣眼,以其鮮血進行祭祀,不僅能夠引動地脈,更可喚醒羅睺的殘識,使其轉世之身徹底覺醒。故而設下此局引其入局,並非為了將其殺害,實則是為了利用他。”
每一個字,都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地剜著他的心。
原來如此。
張智仁放他離開,並非是失誤,而是整個計劃的重要組成部分。那場交易會的暴露,井底出現的倒影,殘片上的倒計時……這一切,皆是為了誘使他親自來到此地,用他的鮮血、他的魂魄,完成最後的獻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