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魔司,地底密室。
寒玉床上的李動,安靜得像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塑。
唯有他眉心處,那個神主留下的漆黑符文,正隨著他微弱的呼吸,明滅不定,像一顆不祥的星。
皇室老祖站在床邊,眉頭緊鎖,神念如水銀瀉地,一遍遍掃過李動的身體,可臉上的困惑卻越來越深。
“不對頭,實在不對頭。”他忍不住自言自語,聲音裡滿是費解。
守在一旁的李清璿連忙抬頭,聲音帶著一絲沙啞:“老祖,又怎麼了?”
這幾天,她幾乎寸步不離,一雙眼睛熬得通紅,原本清亮的眸子此刻隻剩下擔憂。
“他的身體……”皇室老祖斟酌著用詞,“他的【完美道體】,在被那神使剝離又強行回歸之後,好像……活了。”
“活了?”李清璿不懂。
“不是那種尋常的活。以前,這道體像一件與天地完美契合的‘神器’,堅固、純粹。可現在,我能感覺到,它有了一種……本能。它在自主地運轉,甚至……在渴望著什麼。”
皇室老祖自己都覺得這個說法有些荒唐,可他探查到的就是如此。
這具肉身,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誌,正在做著某種他們無法理解的事情。
就在這時,密室的石門被推開,魏征一臉疲憊地走了進來,身上還帶著未散的血腥氣和塵土味。
“外麵怎麼樣了?”李清璿問。
“還能怎麼樣。”魏征走到床邊,看著昏迷不醒的李動,沒好氣地嘟囔了一句,“城外的狂信徒被打散了,但沒全滅,像沒頭的蒼蠅一樣四處作亂。各地郡縣的叛亂更是此起彼伏,大夏的補給線被切斷了七七八八……你可倒好,一睡解千愁,把這天大的爛攤子全丟給我了。”
他嘴上抱怨著,手卻很自然地探了探李動額頭的溫度,依舊冰冷。
李清璿沒理會他的抱怨,隻是低聲說:“老祖說,李動的身體好像在自己恢複。”
“恢複?我看像是在渡劫。”魏征哼了一聲,從懷裡掏出一個布包,扔在旁邊的石桌上,“看看這個,從那個鳥毛神使炸成灰的地方撿回來的,當時亂糟糟的,現在才顧得上看。”
布包打開,一枚拳頭大小、通體流轉著淡金色光華的菱形晶石滾了出來。
那晶石一出現,整個密室的溫度都仿佛升高了幾分,一股純粹、浩瀚,卻又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氣息彌漫開來。
“神性核心?”皇室老祖眼神一凝。
“小心點,這東西邪門得很。”魏征提醒道。
皇室老祖卻搖了搖頭,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一縷靈力探了過去。片刻後,他臉上的神情從凝重變成了驚奇,最後化為一種難以言喻的震撼。
“這……這不是邪物。”
“不是?”魏征和李清璿都湊了過來。
“不。”皇室老祖的聲音有些乾澀,“這裡麵沒有怨念,沒有詛咒,什麼都沒有……隻有最純粹的能量,和……一些我們無法理解的‘法則碎片’。它就像……那個世界的‘道’的結晶。”
“力量本身,沒有善惡?”李清璿喃喃道。
魏征拿起那枚晶石,翻來覆去地看:“你的意思是,這玩意兒……咱們也能用?”
“或許。”皇室老祖的目光重新投向李動,“但這需要一個能解析和轉化它的‘容器’。而我們……沒有。”
他們討論著外界的發現,卻不知,在李動自己的意識世界裡,他正在經曆一場遠比現實更恐怖的風暴。
他沒有昏迷,恰恰相反,他的意識前所未有的“清醒”。
神主殘留的意誌,像億萬根毒針,刺入他的識海,不斷向他播放著光怪陸離的畫麵。
那不是攻擊,更像是一種強製性的“灌輸”。
起初,畫麵是破碎的,扭曲的。
但很快,李動體內的【完美道體】本能地開始運轉。它沒有排斥這些信息,反而在瘋狂地“解析”與“融合”這些意誌碎片。
就像一台超級計算機,將無數混亂的代碼,重組成可以理解的程序。
漸漸的,一幅幅清晰的畫麵在他腦中展開。
他“看”到了神界。
那不是一個金碧輝煌的天堂,而是一個由純粹規則構成的維度。山是流動的法則,河是具象的能量,天空閃爍著凡人無法理解的符文光芒。
然後,他看到了那個“神主”。
它並非神界的主宰,恰恰相反,它在一尊無法窺其全貌的、更加偉岸的存在麵前,卑微如塵埃。它隻是那個存在投向凡俗世界的一個“影子”,一個“代理人”。
真正的恐怖,隨之降臨。
李動看到了自己世界的命運。
神主降臨,並非為了屠殺,也不是為了掠奪。
它的目的,是“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