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的刀,很穩。
刀鋒距離李動的喉嚨隻有三寸,鋒刃上流轉的銀色符文散發著一種能割裂神魂的銳氣。
她身後的鎮魔司修士,個個帶傷,卻依然強行催動靈力,結成一個殘破的合圍之陣。
每個人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頭剛剛現出原形的洪荒巨獸。
警惕,恐懼,還有一絲無法理解的茫然。
“你是什麼人?”
林月的聲音,比她的刀鋒更冷。
李動沒有看那把刀,他的目光越過林月,落在那具被當做陷阱和錨點的修士屍體上。
以及,那頭被抽乾了所有超凡力量的妖獸屍骸。
他甚至能“看”到,一絲絲肉眼不可見的黑色霧氣,正從兩具屍體上緩緩溢出,無聲地滲入腳下濕潤的腐殖土中。
神性汙染。
就像最高效的癌細胞,一旦有了宣泄口,就會瘋狂侵蝕周圍的一切。
李動收回目光,臉上那副“恰到好處的驚魂未定”已經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漠然的平靜。
“我是誰不重要。”
他抬起手,指了指那片被鮮血和碎肉浸染的土地。
“重要的是,你們的‘陷阱’,正在變成一個新的‘汙染源’。最多三個時辰,這片林子就會長出吃人的蘑菇。你們那位同伴,也會變成一具隻知道傳播‘神恩’的行屍。”
林月的瞳孔,微不可察地縮了一下。
她身後的幾名修士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這種事,他們見過。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你們的手段,太粗糙了。”
李動的話,像一把錐子,精準地紮進了鎮魔司眾人最敏感的痛處。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不,是自損一千二。”
他向前踏出一步。
林月的刀鋒沒有後退,反而又遞進了一寸。
刀尖的寒意幾乎要刺破李動的皮膚。
李動毫不在意,他隻是伸出兩根手指,輕輕夾住了那冰冷的刀鋒。
沒有靈力波動。
沒有巨力迸發。
就是那麼輕描淡寫的一夾。
林月臉色劇變,她感覺自己的長刀像是被一座無形的山嶽給鎖死了,無論她如何催動靈力,都無法再前進或後退分毫。
一股前所未有的驚駭,攥住了她的心臟。
眼前這個男人,根本沒有動用修為!
這是純粹的、她無法理解的肉身力量!
“我可以幫你們處理乾淨。”
李動鬆開手指,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就當是……一點小小的見麵禮。”
他看著林月那雙充滿戒備和掙紮的眼睛,補充了一句。
“當然,你們也可以選擇現在就殺了我,然後等著給這片森林,還有你們死去的同伴收屍。”
……
鎮魔司的營地,和李動想象的完全不同。
這裡沒有高牆壁壘,沒有巡邏森嚴的衛兵。
更像一個……巨型的、露天的隔離病房。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混雜著草藥、鮮血和某種奇異腐臭的複雜氣味。
一座座簡陋的帳篷星羅棋布,壓抑的呻吟和偶爾爆發出的瘋狂嘶吼,從不同的帳篷裡傳來,又被某種無形的結界壓製下去。
李動看到一個修士,半邊身子已經晶體化,被幾條刻滿符文的鎖鏈捆在木樁上,眼神空洞地望著天空,嘴裡無意識地呢喃著讚美“神恩”的瘋話。
他還看到一個女修,皮膚下有黑色的紋路在遊走,她正用一把匕首,麵無表情地一刀刀割開自己的手臂,似乎想把那些“活”過來的紋路給挖出去。
絕望。
這裡的一切,都浸泡在濃稠的絕望裡。
“現在,你可以說了。”
林月將他帶到一座相對安靜的醫療帳篷外,示意他停下。
“你的目的。”
“我迷路了。”
李動攤了攤手,給出了一個最不可信的答案。
林月冷笑一聲,顯然不信。
就在這時,帳篷裡傳來一聲壓抑的怒吼,緊接著,一股狂暴而混亂的靈力波動猛地炸開。
“不好!王師兄他……壓製不住了!”
帳篷簾子被猛地掀開,一個年輕修士連滾帶爬地衝了出來,臉上全是血。
“長老,快!他的神性汙染開始反噬了!”
林月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立刻衝了進去。
李動跟在她身後,像個好奇的旁觀者。
帳篷內,一名盤膝而坐的金丹修士全身劇烈顫抖,他的額頭正中央,一道黑色的裂縫正在張開,絲絲縷縷的黑氣從中溢出。
三名鎮魔司修士正以三才之勢將他圍住,雙手貼在他的背心和雙肩,將自身修煉的純淨靈力,蠻橫地灌注進去。
他們的功法很奇特,靈力中帶著一種剛正、純陽的氣息,對那些黑色霧氣有明顯的克製作用。
這就是“鎮魔功法”。
但李動隻看了一眼,就在心裡給出了評價。
——愚蠢。
這根本不是淨化。
這是用兩股力量在病人的身體裡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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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錘子做外科手術,就算最後敲死了癌細胞,病人也早就被敲成肉泥了。
果然。
隨著鎮魔司修士的靈力灌入,那名金丹修士的痛苦非但沒有減輕,反而愈發劇烈。
他額頭上的黑色裂縫,擴張得更快了。
“不行……我們的‘鎮魔印’被……被吞噬了!”一名主導治療的修士嘶聲力竭地喊道,嘴角已經溢出鮮血。
他們的淨化之力,正在成為對方異變的養料。
帳象內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
所有人都知道,一旦那道裂縫完全張開,裡麵孕育的“神核”徹底成型,一切就都完了。
這個帳篷,連同周圍百米,都會化為一片被神性汙染的絕地。
而他們的同伴,王師兄,將成為一頭新的、更強的異變怪物。
林月握緊了手中的刀,眼中閃過一絲痛苦和決絕。
她準備……親手了結自己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