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沒有被撕裂,時間也沒有被扭曲。
那是一種更高層次的“置換”。
前一瞬,李動還站在由“裁決者”殘骸所化的新生維度中央,感受著萬物複蘇的法則歡歌。
後一瞬,他和墨塵,以及那些剛剛獲得新生的靈魂,就被一股無法理解、無法抗拒的偉力從原地“取”走,然後“放”在了另一個地方。
就像棋手從棋盒中撚起一枚棋子,落於棋盤之上。
動作輕描淡寫,棋子卻已跨越乾坤。
“咳、咳咳……”
墨塵劇烈地咳嗽起來,他不是被力量所傷,而是被撲麵而來的燥熱塵土嗆得喉嚨發癢。
空氣裡,彌漫著一股被太陽暴曬了千百年的石頭味,以及……某種腐朽的、類似絕望的氣味。
他睜開眼,整個人僵住了。
沒有了璀璨星河,沒有了新生維度的勃勃生機。
入目所及,是無垠的、土黃色的荒原。
天空是一種病態的灰白色,懸著一輪有氣無力的太陽,散發著微弱的光和不正常的燥熱。
遠處的山巒光禿禿的,像一頭巨獸腐爛後剩下的骨架。
乾涸的河床在龜裂的大地上,劃開一道道猙獰的傷疤。
死寂。
這裡的一切,都像是被遺忘了無數個紀元,連風都吹得有氣無力,卷起的塵土都透著一股陳舊的死氣。
“這裡……是哪兒?”墨塵的聲音乾澀,他身後的那些新生者,臉上的喜悅和希望正在快速褪去,被一種源自環境的茫然和壓抑所取代。
李動沒有回答。
他的目光,穿透了這片荒蕪的表象,直接觸及這個世界的“底層代碼”。
沒有“均衡之主”那種明晃晃的法則鎖鏈,也沒有“裁決者”那種冰冷嚴苛的邏輯公理。
這個世界的規則,更陰險,也更“自然”。
它就像一種慢性的、深入骨髓的劇毒。
【貧瘠】。
【枯萎】。
【衰敗】。
【絕望】。
這些負麵的概念,不是強加於此,而是被編織進了每一粒沙土,每一縷空氣,每一個生靈的血脈深處。
它們是這個世界與生俱來的“背景設定”。
在這裡,努力得不到回報,希望注定會落空。生命從一降生,就在走向一個被預設好的、名為“枯萎”的結局。
這棋盤,比暮色之城惡毒百倍。
暮色之城是囚籠,至少標本還維持著光鮮。
而這裡,是榨乾一切的養殖場,連骨髓裡的最後一絲油水都要榨出來,隻為了維持一種“萬物凋零”的病態美感,供棋手欣賞。
他們的落點,在一片破敗村落的邊緣。
與其說是村落,不如說是一堆泥土堆砌的墳包。
牆壁坍塌,屋頂漏著天光,稀疏的幾縷炊煙歪歪扭扭地升起,又很快被風吹散,仿佛連煙火氣都不配在這裡存在。
幾個衣衫襤褸的村民,從破屋裡探出頭來。
他們的皮膚是和土地一樣的土黃色,乾枯,沒有光澤。
眼神,是空的。
那種空,不是暮色之城被禁錮的麻木,而是一種被榨乾了所有情緒後,隻剩下生物本能的死寂。
一個孩童在門口的塵土裡摔倒,沒有哭,隻是趴在那裡,過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爬起來,臉上蹭滿了灰,眼神依舊空洞。
一個婦人坐在門檻上,懷裡抱著一個同樣瘦小的孩子,目光呆滯地望著遠方,仿佛在看什麼,又仿佛什麼都沒看。
墨塵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他手中的畫筆,那支曾畫出過生命火焰的畫筆,此刻竟在微微顫抖。
它感受到了這片大地的悲鳴。
它渴望色彩,渴望生命,渴望將眼前這片死灰的世界,徹底塗抹!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從村子裡最完整的一間土屋裡,顫巍巍地走了出來。
那是一個老者,佝僂著背,拄著一根磨得發亮的木杖,每走一步都像耗儘了全身的力氣。
他渾濁的眼睛裡,先是閃過對李動這群“外來者”的警惕,但那警惕很快就被更深沉的絕望所淹沒。
他打量著李動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