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知渺目視前方:“沒有,我會好好配合的。”
陳教授搖了搖頭:“你呀,也算是我看著成長起來的,你的脾氣瞞不過我。”
“是不是覺得這個項目說到底是醫院用來賺錢的工具,跟你沒什麼關係?還覺得加入這個項目占用了你的私人時間?”
時知渺無奈一笑。
這確實是她的真實想法。
她打從一開始就對這個項目沒興趣。
陳教授卻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
“小時,你從國外頂尖醫學院畢業,一回來就進入北華這種全國數一數二的大平台,你站在醫療金字塔的頂端太久了,不了解下麵基層醫院是什麼樣子?”
“那些地方的醫生水平良莠不齊,資源緊張,經驗更是匱乏,很多情況複雜的病人不是醫生不想救,而是他們真的能力有限,根本判斷不出病情的嚴重性。”
“可能一個簡單的先心病,就因為基層醫生經驗不足、設備簡陋,誤診成了普通雜音;或者一個需要緊急手術的危重病人,被當成普通心衰拖了又拖。”
“多少條性命就是這麼稀裡糊塗地被耽誤的,但他們也不是故意的,確實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車子遇到紅燈停下,時知渺看向陳教授,陳教授的目光灼灼。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這套係統真的能成熟應用,能幫助那些水平普通的醫生、那些剛畢業的年輕醫生,更準確地判斷病情,及時發現隱藏的危機。”
“那麼即使他們自己治不了,起碼能對病人或家屬說一句,‘情況有點複雜,建議你們到大醫院看看’,也許就這一句話就能為病人搶救回一條性命,挽救一個家庭。”
“這樣想想,你還會覺得參與推動這個項目,僅僅是在為醫院賺錢嗎?”
時知渺醍醐灌頂:“老師,我明白了。”
陳教授欣慰地笑了笑:“你叫我一聲老師,我也就不跟你客套。”
“小時啊,你哪裡都好,專業過硬,心也正,但就是這條路走得太順,起點太高,沒有真正下過基層,沒有親眼見過、親手處理過那些因為資源匱乏、水平有限而造成的遺憾。”
“很多事情光靠聽和想是不夠的,要親身體驗過才能刻骨銘心地懂。”
時知渺想起來:“這話您之前也跟我說過,說我真正接觸到的複雜病例不多,最好還是走出去。”
陳教授說:“不急,你還年輕,慢慢來吧。”
車子駛入一個老式小區,陳教授的妻子早已經撐著傘,等在屋簷下。
時知渺將車靠近,她看到她,立刻打招呼:
“哎呀,是小時啊,這麼大的雨,麻煩你送老陳回來了,快快快,快上樓,師母的鍋裡正熬著湯,你吃了飯再走。”
時知渺連忙婉拒。
但陳教授夫婦再三挽留,她是個不太會拒絕的人,最終還是停好了車,跟著他們一起上樓。
這種老式居民樓沒有電梯,他們三人走樓梯時,陳教授問:“都做了什麼菜呀?”
師母笑著說:“青野來了,我做了好幾個菜呢,要不然也不敢請小時到家裡吃飯呀。”
說話間,他們已經到了家門口。
時知渺頓住腳步:“師母,您家裡有客人啊?那我在豈不是不方便,要不我還是走吧。”
師母連忙拉住她的手腕,將她往家裡帶:“青野是你老師的同事,是自己人,哪不方便呀,快進來快進來。”
時知渺被她強行帶了進去。
客廳與廚房之間用彩窗玻璃做了隔斷,時知渺一進去,就看見玻璃後有一個男人的身影。
這麼看有些模糊,像光怪陸離的世界投進來的一個幻影。
她本能地多看了兩眼,裡麵的男人穿著一身黑色,正拿著一塊隔熱抹布,將灶台上咕嚕咕嚕冒煙的鍋打開。
刹那間,白煙嫋嫋,有種霧裡看花的感覺。
大約是聽見他們回來,男人從廚房走出來,喊了一聲:“陳教授。”
嗓音低磁而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