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廟的陰影,像一塊浸飽了陳年香灰的抹布,沉沉地壓在濱河社區最偏僻的巷尾。空氣裡彌漫著灰塵、朽木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怨念發酵的酸餿味。趙公明捏著鼻子,借著破窗欞透進來的慘淡月光,打量著廟內的景象。
供桌?早塌了半邊,成了耗子窩。神龕?蜘蛛網糊得比門簾還厚。唯一還算完整的,就是龕裡那尊泥塑的土地像。隻是這土地爺,實在有點慘——袍子褪色剝落,露出裡麵的稻草芯,一張圓團團的笑臉上,最顯眼的就是嘴唇位置那個黑洞洞的豁口,豁口邊緣參差不齊,像是被什麼東西硬生生掰掉了一顆牙。
而就在這尊淒慘的缺牙土地像腳下,景象更是讓人窒息!層層疊疊,堆成了小山!孫子的38分數學卷子油漬混著淚痕)、李大爺那盆膩蟲肆虐的蔫綠蘿葉子都黃了)、劉胖子那隻號稱“黴運原味”的臭襪子味道辣眼睛)、甚至還有幾片爛菜葉子和半塊長了綠毛的饅頭!這些承載著濱河社區居民“殷切期盼”的黴運供品,在昏暗的光線下散發著混合的、令人作嘔的衰敗氣息,絲絲縷縷的灰黑色怨氣如同活物般從供品堆裡升騰、繚繞,彙聚在土地像頭頂,形成一團沉甸甸、不斷翻滾的灰雲,壓得人喘不過氣。
“汪嘔——!”哮天犬用爪子死死捂住鼻子,狗眼流淚,“這……這比劉胖子的腳加鳥糞還上頭!像……像一萬個學渣在哭墳!”
趙公明也感覺胃裡翻江倒海,臉上那兩粒花椒麻點被這濃烈的怨氣刺激得突突直跳。他強忍著不適,掏出玉帝塞給他的那個紅綢錦囊。入手硬邦邦,帶著點老張玉帝)身上那股被王大媽追殺的無奈汗味。他解開係繩,裡麵隻有一張折疊得方方正正、邊緣焦黃的紙片。展開,上麵是兩行歪歪扭扭、仿佛蘸著灶灰寫的字:
以牙補缺,香火引路。
福星歸處,裂痕深處。
字跡潦草,透著一股“再不管老子真跳河”的急迫。
以牙補缺?香火引路?趙公明看看錦囊上的字,又看看土地像臉上那黑洞洞的豁口,再看看自己手裡緊緊攥著的那枚黃澄澄的假牙——李老頭的“念想”,吸飽了劉胖子黴運,被祿星碎片開過光,又經老馮紅線過濾網提純過的“代吸神器”。
要把這寶貝……塞進那臟兮兮的泥巴豁口裡?
一股巨大的肉痛感瞬間攫住了趙公明。這假牙,可是“微福到家”的活招牌!是“代吸黴運”的核心資產!是能轉化出“清心寡欲”露珠的聚寶盆!塞給這破泥像?
“汪!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哮天犬用爪子扒拉趙公明的褲腿,狗眼盯著那團翻滾的灰雲,“這怨氣……快成精了!再不處理,回頭把咱家都醃入味!”
趙公明一咬牙,一跺腳!臉上麻點都疼得扭曲了!他捏著那枚溫潤的假牙,如同捧著傳國玉璽,一步步挪到缺牙土地像跟前。供品堆散發的黴餿味和怨氣幾乎凝成實質,衝得他頭暈眼花。他屏住呼吸,顫抖著手,將假牙那光溜溜、帶著點弧度的牙冠一端,對準土地像嘴唇上那個黑黢黢的豁口,心一橫,眼一閉,用力往裡一塞!
噗嘰!
假牙嚴絲合縫地……嵌了進去!
想象中的神光萬丈、地湧金蓮並沒有出現。土地像依舊是那副灰撲撲、破破爛爛的樣子,隻是嘴唇上多了一顆黃澄澄、略顯突兀的假牙,像給叫花子鑲了顆金門牙,滑稽又詭異。
一秒。
兩秒。
三秒。
死寂。隻有供品堆裡細微的蟲蛀聲和灰雲翻滾的嗚咽。
“就……就這?”趙公明的心在滴血,正要破口大罵玉帝坑爹。
嘎嘣——!!!
一聲極其突兀、清脆、如同咬碎硬核桃的脆響,猛地從土地像內部傳來!
趙公明和哮天犬嚇得一哆嗦!
隻見那泥塑的土地像,腮幫子的位置,極其詭異地……鼓動了一下!緊接著,那顆剛剛鑲上去的黃澄澄假牙,竟然……動了!它如同活物般,在豁口裡極其輕微地上下磕碰了一下,發出“哢噠”一聲輕響!
“臥槽?!”趙公明頭皮發麻,汗毛倒豎!這泥像……在……在啃假牙?!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猜想,土地像內部又傳來一陣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聲,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費力地咀嚼、研磨那顆金屬假牙!腮幫子位置的鼓動更加明顯!
“汪嗷!泥像成精了!啃假牙磨牙呢!”哮天犬炸毛狂吠,法棍腿蹬地就要跑!
就在這詭異咀嚼聲響起的同時,異變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