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還在不死不活地滴答,像老天爺得了拖延症,把“鐵柱香火便民服務有限公司”臨時倉庫裡的黴味和爛桃子的甜膩腐敗氣攪和得更加濃稠粘人。稽查隊王厲那淬了冰碴子的“褻瀆神職”四個字,還在趙鐵柱耳邊嗡嗡作響,與腦海裡瘋狂閃爍、血紅色的香火警告交相輝映,震得他太陽穴嗡嗡直跳。
“信仰動搖…香火儲備麵臨流失…”麵板上的警告文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他神魂不穩。他猛地扭頭,死死盯住窗外雨蒙蒙的小廣場。涼亭下,玉帝化身的老張依舊背對著倉庫,負手而立,那根蒼老卻帶著無形韻律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緩慢而清晰地敲擊著自己的手背。每一次敲擊,都仿佛精準地砸在趙鐵柱瀕臨崩潰的神經上,與香火警告的紅光同步,敲得他心膽俱寒。
“完了…”老馮抱著徹底藍屏、如同磚頭一樣的筆記本電腦,縮在角落裡,聲音顫抖得像寒風中最後一片葉子,“邏輯崩了…數據庫被‘窮氣’重度汙染…關聯字段全亂了…連王大媽家前天丟的那隻蘆花雞的數據記錄,都被汙染成了腐爛桃子的‘最佳食用搭檔’…沒救了,徹底沒救了!”他痛苦地把臉埋進油膩的鍵盤。
“主…主任?”蘇小窮帶著哭腔的聲音響起,她徒勞地翻著那本磚頭厚的《天庭下凡人員操作手冊》,試圖在附錄裡找到“高強度窮氣引發計算器永久性死亡是否算工傷”的條目,“計算器…它…它好像真的…犧牲了…”她手裡那台老舊的太陽能計算器屏幕一片死寂,連一絲微光都沒有了,像耗儘了最後一點抵抗黴運的力氣。
倉庫裡彌漫著比爛桃子更令人窒息的絕望。
“處理…”趙鐵柱猛地回過神,聲音乾澀嘶啞,指著那座散發著死亡氣息的爛桃山,眼神卻像淬了火的刀子,“都愣著乾什麼?等著它們原地爆炸嗎?!按王厲那狗腿子說的,清理!立刻!馬上!”他幾乎是吼出來的,稽查隊的威脅和香火流失的恐懼像兩條毒蛇,死死纏繞著他的心臟。他抬腳就踹向身邊一個敞口的爛桃筐,腐爛的汁水濺了他一褲腿也渾然不覺。
老馮和蘇小窮被吼得一哆嗦,也顧不上哀悼各自的電子設備了,手忙腳亂地開始收拾。濃鬱的、令人作嘔的腐爛甜膩味因為他們的動作更加洶湧地散發出來。
“咳咳咳…嘔…”蘇小窮被熏得眼淚直流,剛彎下腰想去搬一個筐,腳下不知踩到了什麼黏膩的東西,一個趔趄,整個人直直朝旁邊堆疊的爛桃筐撲了過去!
“小心!”老馮驚呼。
“彆——!”趙鐵柱心頭猛跳,蘇小窮的窮神被動光環在這種時候簡直就是災難催化劑!
砰!嘩啦——!蘇小窮結結實實地撞在了一摞筐上,本就搖搖欲墜的筐子瞬間倒塌!更多的爛桃子如同泥石流般傾瀉而出,腐爛的汁液和軟塌塌的果肉糊了蘇小窮一身,也濺了旁邊的老馮滿頭滿臉。一股更加濃烈、幾乎凝成實質的惡臭瞬間爆發!
“嗚…嗚嗚嗚…”蘇小窮從爛桃堆裡艱難地抬起頭,臉上、頭發上、工裝上全是黃褐色的腐爛物,眼鏡片徹底被糊住,絕望的哭聲被惡臭堵在喉嚨裡,隻剩下嗚咽。
“我的數據…我的模型…”老馮抹了一把臉上黏膩的汁液,看著自己沾滿穢物的筆記本電腦,眼神空洞。
趙鐵柱看著眼前這地獄般的景象,聞著那足以熏倒大象的氣味,隻覺得一股邪火直衝天靈蓋,眼前陣陣發黑。香火警告的紅光閃爍得更急了,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熄滅。他攥緊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幾乎要破口大罵。
就在這時——
“吱呀”一聲,倉庫那扇飽經摧殘的門被小心翼翼地推開了一條縫。王大媽那張富態的臉探了進來,隨即被撲鼻的惡臭熏得猛一縮頭,臉上瞬間堆滿了嫌棄和憂慮:“哎呦喂!我的老天爺!這味…小趙啊!你們這…這桃子真不能要了!趕緊扔了吧!爛成這樣,招蟲子不說,再捂下去怕是要生瘟病了哦!聽說稽查隊都來過了?”她的目光掃過一片狼藉的倉庫,掃過糊滿爛桃子的蘇小窮和失魂落魄的老馮,最後落在臉色鐵青、拳頭緊握的趙鐵柱身上,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埋怨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遠,“我說小趙啊,不是大媽說你,這事兒…唉!咱們街坊鄰居是信任你,才湊錢跟你團購的!這下可好,錢打了水漂,東西還爛在手裡…大家夥兒心裡能沒疙瘩嗎?”
王大媽的話,像一把鹽,狠狠撒在趙鐵柱心頭的傷口上。他清晰地感覺到,隨著王大媽的抱怨,腦海裡那代表香火的微弱紅光,猛地又黯淡了一分!【信賴因子衰減加速!】一行新的警告刺痛了他的神經。
“王大媽,這事兒…”趙鐵柱剛想解釋,聲音卻卡在了喉嚨裡。解釋什麼?解釋他的“財運感知”在老天爺麵前像個笑話?解釋他被天上的官老爺穿小鞋?這些凡人的大媽能理解嗎?她們隻會覺得他無能,或者…騙子!他喉嚨乾得發緊,嘴唇囁嚅了幾下,終究沒能說出話來。挫敗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將他淹沒。他引以為傲或者說僅存)的財富感知,在真實的滯銷風險和天災麵前,一文不值!一個掌管三界財運的神隻,竟被幾筐爛水果逼到牆角,連凡人的信任都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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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庫裡隻剩下蘇小窮壓抑的啜泣、老馮失神的喃喃自語和王大媽那無聲卻沉重的歎息。腐爛的氣息,無聲的指責,瀕臨崩潰的香火,交織成一張絕望的網。
突然——“等等!”一個嘶啞卻帶著一絲奇異亢奮的聲音響起,打破了死寂。
是趙鐵柱!
他猛地抬起頭,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憤怒或絕望,反而亮得驚人,如同在黑暗中捕捉到一絲微光的野獸!他的目光死死盯住地上那攤被蘇小窮撞得更加稀爛、氣味更加“醇厚”的桃子泥,鼻翼劇烈地翕動著。
就在剛才,一股極其微弱、極其熟悉、卻又極其陌生的悸動感,如同久旱沙漠裡滲出的一絲水汽,毫無征兆地從那片爛泥中傳來!
嗡……
依舊是那根細小的神魂琴弦被撥動!是他近乎枯竭的“財富感知”!但這一次,感知到的氣息不再是新鮮水果的“錢味”,也不是桃子腐爛的純粹“敗亡之氣”。那是一種極其隱晦、帶著泥土腥氣、卻又蘊含著一絲奇特生機的…肥料的氣息?或者說,是土壤渴求的養分?
這感知微弱得幾乎難以捕捉,混雜在濃烈的惡臭中,若非他此刻精神高度緊繃,又有之前感知假牙的經曆,根本不可能發現!
王大媽剛才說什麼?“生瘟病”?“招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