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禦書房密談歸來的第三日清晨,一隊內務府的小黃門便抬著數個沉重的樟木箱,敲開了鎮北侯府的側門。
葉忠管家親自將人迎入,隻見那些箱子一打開,滿室皆是墨香。箱內整整齊齊地碼放著各類書籍,經史子集、策論時務、典章製度,無所不包,且多是市麵上難得一見的珍本善本,甚至還有一些內閣秘藏的輿圖和軍報,紙頁泛黃,卻保存完好。
最讓陳鋒心頭一跳的,是其中一個錦盒內,靜靜躺著一卷用明黃色絲綢包裹的卷宗——正是那份皇帝親賜的“十年考題密卷”。
陳鋒看著這堆積如山的書籍,心中感慨萬千。這簡直就是古代版“高考資料大全”外加“絕密押題寶典”,皇帝這小灶開得,當真是誠意滿滿。
他不敢有絲毫怠慢,立刻將自己關進了清竹苑的書房,投入到緊張的備考之中。
一時間,清竹苑內書聲琅琅。陳鋒每日除了陪伴林月顏用膳、散步,其餘時間幾乎都埋首於這浩如煙海的書籍之中,時常挑燈夜讀至三更,廢寢忘食。
他不僅要惡補這個時代的知識體係,更要結合那份密卷上的考題方向,揣摩曆任主考官的出題思路和文風偏好,試圖將自己那超越時代的思維,與這個時代的經義學問融會貫通,形成一套獨屬於自己的策論風格。
林月顏見他如此用功,既是心疼,又是驕傲。她將清竹苑內的大小事務打理得井井有條,每日親自為他研墨、奉茶、準備宵夜,變著花樣地為他調理飲食,確保他能心無旁騖地讀書。
葉承和關無情也極為默契地承擔起了護衛和對外應酬的責任。葉承雖然嘴上嚷嚷著“看大哥讀書比我自己上陣殺敵還累”,卻也每日雷打不動地跑到書房,陪陳鋒待上一兩個時辰,給他講些軍中趣聞或是金陵城裡的八卦,為他枯燥的備考生活增添些許樂趣。
關無情則更加直接,他默默地將清竹苑的防衛等級提升到了最高,任何閒雜人等,未經通報,絕不允許靠近書房半步,確保陳鋒能有一個絕對安靜的環境。
隻是,陳鋒雖有現代人的見識和眼光,但麵對那些佶屈聱牙的經史子集,終究還是有些力不從心。許多典故、義理,他知其然,卻不知其所以然,難以真正讀透。
每當此時,林月顏便會放下手中的針線,靜靜地坐到他身旁,為他輕聲講解。無論是《尚書》中的微言大義,還是《左傳》裡的春秋筆法,她都能信手拈來,說得條理清晰,鞭辟入裡。
這讓陳鋒越發驚歎於妻子的才學,心中暗道,這哪裡是什麼普通的教書先生之女,分明就是一位隱藏的大家閨秀,其學識底蘊,怕是比金陵城中許多所謂的才子都要深厚。
這日清晨,陳鋒坐在書案前,眉頭緊鎖,麵前攤開的是一本厚重的《春秋公羊傳》。密密麻麻的注釋和艱深的義理讓他頭大如牛,雖然皇帝賜下的密卷指明了方向,但這些典籍本身的理解和融會貫通,絕非一朝一夕之功。
林月顏端著一碗剛熬好的蓮子羹輕輕走進來,見夫君又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不禁柔聲道:“夫君,先歇息片刻,用些羹湯吧。”
陳鋒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苦笑道:“這些聖賢書,字字珠璣,卻也字字艱難。”
林月顏見夫君每日苦讀,眉頭緊鎖,心中也是焦急。她知道,雖然自己能為夫君解惑一二,但終究見識有限,尤其是在策論時務方麵,更是難以給出高屋建瓴的指點。
“夫君切莫妄自菲薄。”林月顏將羹湯放在他手邊,溫言勸慰,“夫君之才,在於經世濟用,見解卓絕,此乃策論根本。經義根基雖需補足,但絕非無法可想。”她猶豫了一下,輕聲道,“雖然皇上讓您若有不明之處,可去請教吏部陸侍郎,但陸大人畢竟身居高位,公務繁忙,夫君也不好日日上門叨擾。奴家……奴家想帶夫君去見一個人,或許……他能為夫君答疑解惑,指點迷津。”
陳鋒放下手中的書卷,有些好奇:“哦?是何人?”
林月顏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轉身走進內室,在妝台下一個隱秘的暗格裡,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個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小包袱。
她將包袱打開,裡麵是一本已經泛黃的線軸裝書籍。
陳鋒湊近一看,隻見封麵上用古樸的篆書寫著四個大字——《孫子兵法》。
“這是……”
林月顏輕輕撫摸著那已經有些磨損的書皮,眼神中流露出一絲複雜的情緒,有懷念,有悲傷,亦有一絲孺慕之情。她幽幽地說道:“這是……父親的老師,在他出師那日,親手贈予他的,上麵有父親老師的注解。爹爹……生前視若珍寶,時常於夜深人靜時,獨自翻閱。”
陳鋒心中一動,他知道林月顏口中的“父親”,並非那個教書先生,而是那位蒙冤而死的兵部尚書,林崇。
兵部尚書的老師,那會是何等人物?
“那……我們去拜訪這位老先生,為何要帶上這本書?難道沒有其他信物了嗎?”陳鋒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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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月顏抬起頭,那雙清澈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幽怨與無奈:“夫君……您忘了……咱們家……之前……”
她沒有說下去,但陳鋒瞬間明白了。
原主那個混賬東西!
林月顏家中那些珍貴的藏書,怕是早就被原主拿去換了酒錢,或是輸在了賭桌上。若有什麼信物書信,恐怕也夾雜在其中,一同被變賣了。這本《孫子兵法》,想必是林月顏偷偷藏下來的,畢竟自己是真的不知道。
陳鋒心中一陣尷尬,臉上火辣辣的。雖然那不是他乾的,但如今這身體是他的,這鍋,他也得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