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立刻上車,而是獨自一人,站在園外的石階上。
晚風清涼,吹拂著他寬大的衣袍,也吹散了滿身的酒氣。
他抬起頭,望著遠處金陵城那一片璀璨如星河的萬家燈火,眼神深邃如海。
今夜,他以一場漂亮的“打臉”立了威,震懾了宵小,也初步凝聚起了一批誌同道合的力量。
但他心中雪亮,公孫玉之流,不過是柳越拋出來試探深淺的棋子。真正的較量,那足以撼動整個大乾根基的狂風暴雨,還在後麵。
翌日,清晨。
天還未亮,一抹魚肚白剛剛出現在東方天際,整個金陵城,卻早已蘇醒。
無數的人流從四麵八方朝著同一個方向彙聚——皇城,承天門。
今日,是三年一度的傳臚大典,是決定無數讀書人命運,也牽動著全城百姓心弦的重大日子。
承天門外,那足以容納十萬人的巨大廣場上,此刻早已是人山人海,萬頭攢動。
從衣著華麗、焦急張望的世家仆役,到滿臉緊張、衣衫樸素的普通百姓,再到那些從全國各地趕來觀禮、翹首以盼的各地書生,無數人將整個廣場堵得水泄不通。
來得晚的,根本擠不進去,隻能踮著腳,伸長了脖子,徒勞地朝著中心望去。
廣場周圍所有的酒樓、茶肆,凡是臨街的窗口、陽台,此刻都擠滿了人,一個好點的位置,早已被炒到了數十兩銀子的高價。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混雜著期待、緊張和興奮的氣氛。
人群中,有考生的家屬,正雙手合十,對著皇宮的方向,念念有詞地燒香祈禱。
角落裡,有精明的富商早已開了賭局,賭桌上人聲鼎沸,賭的正是今科狀元、榜眼、探花的歸屬。其中,“陳鋒”的名字,賠率最低,卻也是下注最多的。
更有那瓦子裡的說書先生,不知從哪得了消息,竟在高台上,唾沫橫飛地講述著殿試當日,陳鋒如何“一聯驚聖駕,一詩退權臣”的傳奇故事,細節描繪得活靈活現,引來周圍百姓的陣陣喝彩與驚歎。
整個金陵城,仿佛都停止了運轉,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於此,等待著那個即將決定無數人命運的時刻。
辰時正。
“鐺——鐺——鐺——”
厚重的鐘聲自皇城深處傳來,連響九下。
人群的喧囂聲,戛然而止。
一百二十名新科貢士,在禮部官員的引領下,從宮城側麵的專用通道,進入了廣場前方用柵欄隔開的專屬區域。
他們同樣緊張,一個個臉色發白,手心冒汗,但更多的是一種即將揭曉最終命運的莊嚴感。
陳鋒站在最前方,他環顧四周,看著那一張張或期盼、或麻木、或激動的臉,聽著耳邊那如同潮水般的喧囂,心中卻是一片平靜。
他的目光,落在了承天門城樓下,那麵用黃布遮蓋的巨大金榜上,心如止水。
吉時已到。
承天門城樓之上,鼓樂齊鳴。
禮部尚書李時中,身著一品朝服,親率一眾禮部、鴻臚寺官員,在數百名金甲禁衛軍的護衛下,登上了早已搭建好的,足有三丈之高的唱名台。
李時中的手中,鄭重地捧著一卷明黃色的聖旨。
全場瞬間安靜下來,數十萬道目光,彙聚於那道明黃之上。
李時中深吸一口氣,緩緩展開聖旨,他身旁一位鴻臚寺的官員,往前踏出一步,此人中氣十足,修煉過特殊的發聲之法,聲音極具穿透力。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種特有的、抑揚頓挫的聲調,高聲唱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惟治世以文,興邦在德。今科會試,天下英才,鹹集於京。朕親臨策試,拔其尤者,以備任使。茲有點選欽定一甲三名,二甲四十七名,三甲七十名。茲按名次,唱名傳臚,以昭天下!”
簡短的開場白念完,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鴻臚寺官員拿起另一份名單,深吸一口氣,開始高聲唱名。
來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然而,唱名並沒有從萬眾期待的狀元開始,而是最後一名,也就是總名次的第一百二十名開始。
“三甲,第七十名,同進士出身——冀州,王寶!”
聲音遠遠傳開。
人群中,先是片刻的安靜,隨即,一個角落爆發出驚天動地的狂喜與歡呼!
“中了!中了!我中了!”
貢士隊列的末尾,一個麵色早已慘白的年輕士子,在聽到自己名字的瞬間,身體一晃,幾乎暈厥過去,隨即被巨大的狂喜所淹沒。
自己之前隻進了會試副榜,連麵見聖上的機會都沒有,沒想到竟然有大好人把名額省給自己,真是好人啊!
他嚎啕大哭起來,朝著皇宮的方向,拚命叩首謝恩。
而那些排在他前麵,卻還沒被念到名字的人,臉色則愈發蒼白,心情如同墜入了無底的冰窖。
“二甲,第六十九名,同進士出身——並州,孫思進!”
又一個家庭的狂喜,與無數個家庭的失望,同時上演。
這種冰與火交織的殘酷場景,在接下來的一個時辰裡,不斷地重複著。
每念到一個名字,便是一場悲歡離合。
被念到名字的貢士,激動得涕淚橫流,仿佛從地獄升入了天堂。
而那些遲遲沒有被念到名字的人,則度日如年,每一息的等待,都是一種無情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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