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示上寫的啥呀?”
“王縣丞和三大戶要捐錢?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快,老張頭,你不是識字嗎?快給念念!”
一個須發皆白的老童生被眾人推搡到前麵。他眯著眼,湊近了告示,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地念了起來:
“告——永安縣全體父老鄉親書……新任縣令陳鋒……幸得本縣賢達鄉紳,深明大義……主動提出,慷慨解囊……縣丞王普,捐白銀一千兩……冉氏家族,捐白銀三千兩,稻米三百石……張氏家族,捐白銀三千兩,人手五十名……李氏家族,捐彆院一座,白銀兩千兩,人手五十名……”
老童生念得抑揚頓挫,每念一條,人群中就爆發出一陣更大的驚呼和議論。
“我的老天爺!三千兩?兩千兩?這……這得是多少錢啊?”
“三百石糧食!夠咱們吃多久了?”
“還有彆院!張家李家還出人?這……這是真的假的?”
“王縣丞和三大戶什麼時候這麼大方了?轉性了?”
“修縣衙?重整縣兵?撫恤孤寡?這……這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主動捐的?真的假的?”
“白紙黑字,還有官印呢!這能假?”
消息如同長了翅膀,在極短的時間內傳遍了永安縣城的每一個角落。
茶館裡,酒肆中,市集上,所有人都在議論著這張從天而降的“捐款告示”。
王普正在家中,悠閒地品著新茶,聽著新納的小妾唱著江南小調。他想象著陳鋒在空無一人的縣衙中抓耳撓腮、無計可施的窘迫模樣,心情極佳。
就在此時,一名家丁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臉上滿是驚惶。
“大……大人!不好了!不好了!那……那個陳縣令,他……他把昨晚的事,寫成告示,貼在縣衙門口了!”
王普手中的名貴茶杯“當啷”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一把揪住家丁的衣領,厲聲喝道:“你說什麼?!”
幾乎在同一時間,冉、張、李三家,也收到了同樣的消息。
張府內,張貴正拿著雞毛撣子逗弄籠中的畫眉鳥,聽到下人氣喘籲籲的稟報,臉上的橫肉瞬間扭曲,暴吼一聲“放屁!”,反手就將手中價值不菲的鳥籠狠狠砸在地上!籠碎鳥飛,羽毛四濺!
李府書房,李誌聽完心腹的彙報,腿一軟,直接癱坐在太師椅上,手中的鼻煙壺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直衝頭頂。
冉府,冉鴻正在書房靜坐,手中把玩著兩顆油亮的鐵膽。當管家將告示內容一字不差地複述完,他撚著鐵膽的手指猛地一頓,兩顆鐵膽狠狠撞在一起,發出“錚”的一聲刺耳鳴響!他臉上的從容徹底消失,臉上一片鐵青。
他們第一時間派人去縣衙門口確認,當確認告示內容與昨夜的“契約”分毫不差,且已引得全城百姓圍觀議論、奔走相告時,他們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徹骨的寒意。
狠!太狠了!
這哪裡是初出茅廬的愣頭青?這分明是一頭不講道理、不擇手段的惡狼!
他們瞬間明白了陳鋒的毒計。這是一招他們根本無法破解的陽謀!
承認?那就等於坐實了自己“自願捐獻”,必須得把這筆足以讓他們傷筋動骨的錢糧人力,乖乖地、當著全城百姓的麵,送上門去。這無異於割自己的肉,去喂飽陳鋒這頭餓狼!
否認?怎麼否認?
派人去撕了告示,然後告訴全城百姓,我們根本沒想捐錢,那都是新縣令瞎編的?我們昨晚其實是想給他一個下馬威,結果反被他擺了一道?
這不僅是自取其辱,更是公然與新任縣令撕破臉皮,將自己“不敬朝廷命官”、“欺上瞞下”的罪名,擺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那契約一式三份,有兩份都還在他那!
更可怕的是,那告示上寫明了捐款是用作“公益”,現在全城百姓都知道了。若是否認,必然激起民憤。屆時,陳鋒完全可以順應“民意”,以“平息民憤”為由,對他們采取更激烈的手段。抄家滅門,都並非不可能!
他們被陳鋒這一紙告示,死死地逼到了一個“不認,是死;認了,是生不如死”的兩難絕境。
恐慌之後,是劇烈的內訌和互相指責。
張貴派去冉府的人幾乎是咆哮著質問:“冉鴻!這就是你出的好主意?!捧殺?捧殺個屁!現在全城的人都在等著看我們割肉!我們張家的三千兩銀子,五十個壯丁,就這麼白白送給他?!”
李誌也派人傳話,語氣充滿了怨懟:“冉老,您可把我李家坑苦了!那彆院是我家主人的心頭好!如今被點了名要捐出去,還要再搭上兩千兩銀子!這……這如何向家主交代?”
王普在書房裡更是氣得暴跳如雷,將冉鴻連同他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後悔自己鬼迷心竅聽了這老狐狸的“妙計”。
冉鴻此刻也是有苦說不出,他怎麼也想不通,這個陳鋒的行事路數,為何如此不按常理,如此……無賴,卻又如此精準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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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後,四方的核心人物再次聚集在王普的密室,但這一次,氛比昨夜更加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