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輝站在原地,喉結滾動了幾下,最終還是撿起剛才丟在地上的雜誌,低聲說了句“對不起”,便跨上摩托車揚長而去。
“讓你見笑了。”老馮抹了把汗,把錢仔細疊好放進貼身口袋,“這孩子,最近迷上了畫漫畫,說是想當漫畫家……”
他的聲音漸漸低落,“可我們哪懂這些?隻知道讓他踏實工作,彆瞎折騰。”
我陪著老馮坐在樹蔭下的長椅上,聽他講起那段塵封的往事。
二十年前的冬夜,寒風像刀子般刮過垃圾站鐵皮屋頂。
老馮在紙箱堆裡發現啼哭的嬰兒時,孩子的繈褓已經被雪水浸透,小臉凍得發紫。
他和老伴把孩子裹在棉衣裡,踩著三輪車跑了五公裡才找到診所。
“醫生說,再晚半小時,孩子就沒了。”老馮摩挲著手上的老繭,“我們沒孩子,就當老天爺可憐,把他賜給我們。那時候,我在工地扛水泥,老伴在飯店洗碗,兩個人嚼著鹹菜也要省下奶粉錢。”
說到這裡,老人突然哽咽:“小輝十二歲那年,在學校被人說是野孩子。他回家哭鬨著要找親生父母,我和老伴一夜沒睡,把攢了十年的存折放在他床頭……”
我望著遠處疾馳而過的摩托車尾燈,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偏見有多可笑。
小輝那些乖張叛逆的舉動,或許隻是一個缺愛的孩子笨拙的求救信號。
而陳愛吳的出現,會不會正是命運給他的救贖?
當天下午,我找到負責汽修廠的張師傅。
他撓著頭說:“小輝這小子,技術學得很快,就是總在午休時間畫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他翻出手機,給我看小輝畫的漫畫草稿——畫麵裡,戴著頭盔的騎士守護著抱著貓咪的女孩,背景是開滿三角梅的彆墅。
“其實這孩子挺仗義的。”張師傅回憶道,“上次有個同事的電動車壞在半路,他二話不說騎車去修,連晚飯都沒吃。”
我陷入沉思。
或許,小輝接近陳愛吳並非出於惡意,而是在這個和他一樣孤獨的女孩身上,找到了共鳴。
但無論如何既然知道了這件事,我就得確保老板的女兒不出事,不然的話,我肯定擺脫不了乾係。
三天後的傍晚,我在彆墅附近的海邊等到了小輝。
他坐在礁石上,麵朝大海畫速寫,夕陽把他的側臉鍍上一層金邊。
聽見腳步聲,他瞥了我一眼,頭也不回地說:你是來興師問罪的?”
我在他身邊坐下,看著浪花拍打礁石:“我想聽你說實話,你和陳愛吳……”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小輝合上速寫本,聲音裡帶著自嘲。
“我確實想過報複,想讓你們嘗嘗被人逼到絕路的滋味。”他握緊拳頭,指甲幾乎掐進掌心,“但後來去了工業園,看到爸媽住的宿舍,還有食堂裡熱騰騰的飯菜……我才發現,自己有多混蛋。”
他轉頭看向我,眼中閃爍著從未有過的認真:“第一次見到小愛,是在漫展上。她蹲在角落幫流浪貓包紮傷口,陽光照在她身上,就像小時候我生病時,媽媽守在床邊的樣子。”
他低頭笑了笑,“你彆多想,我隻把她當妹妹一樣,有共同愛好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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