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高帝八年公元前199年)
長安城東北角的夯土台基蒸騰著暑氣,三百刑徒用草繩拽著巨型青磚攀爬斜坡。每塊磚麵都陰刻著"未央永昌"的鳥蟲篆,磚縫裡滲出的暗紅色液體在烈日下凝結成珠——這是用驪山刑徒的骨灰混著渭河膠泥燒製的"人牲磚",磚胚入窯前需淋透死囚頸血2。
丞相蕭何扶著鬥拱仰視前殿橫梁,梁上倒吊著十二具工匠屍體。這些參與未央宮設計的楚地匠人,三日前因擅自修改柱距被處決。他們的腳尖懸垂著寫滿算式的竹簡,其中一卷恰好落在蕭何腳邊:"地基承重不足,需減三成宮室......"
"減宮室?陛下要的是壓過鹹陽宮的威儀!"蕭何碾碎竹簡,耳畔響起劉邦月前的怒吼。那位從沛縣泥腿子變成天子的男人,在驗收章台殿時一腳踹裂了立柱:"把地基給老子築到雲彩裡,讓匈奴人隔著長城都能瞅見!"
匠作監顫巍巍呈上新圖紙:為彌補地基缺陷,需在七十二根承重柱下埋"鎮宮磚"。每塊磚必須刻滿《九章算術》條文,並以冤魂血氣浸透。蕭何的指甲掐進掌心——這和當年項羽焚燒阿房宮前用的"咒柱"有何區彆?
子夜時分,蕭何獨自踏入渭水橋底的暗渠。水流突然逆湧成旋渦,將他卷入掛著二十八盞人皮燈籠的玄色樓閣。青銅儺麵掌櫃正在把玩一枚刻著"漢並天下"的瓦當,案頭算盤珠是用韓信、彭越的指骨打磨的。
"蕭相國欲用多少怨魂換未央永固?"儺麵人袖中飛出塊刑徒磚,磚麵浮現正在受黥刑的囚犯麵孔。蕭何認出那是上月私鑄五銖錢的齊地儒生,此刻正被獄卒用鐵刷剮去鼻梁。
"三百死囚的血氣,換地基承重增三成。"蕭何展開未央宮輿圖,手指劃過前殿區域:"但要抹去磚上《九章算術》,改刻陛下《大風歌》。"
儺麵人突然扯下蕭何腰間玉帶鉤,鉤上嵌著的韓信血珀泛起紅光:"再加相國十年陽壽,鎮住冤魂反噬。"
次日寅時,三百囚犯被押往渭河窯場。他們被迫用牙齒在青磚刻下"安得猛士兮守四方",血水順著篆字凹槽滲入磚胚。當第一窯磚出窖時,獄卒發現所有囚犯的牙齒竟自動脫落,在磚堆上拚成"苛政猛於黥"的楚篆。
更詭異的是磚體紋路。本應筆直的《大風歌》文字在日光下扭曲成張良《素書》裡的"絕嗜禁欲,水形人性"八字,到了夜晚又恢複原狀。少府工匠用丹砂填補字痕,第二日卻發現丹砂凝結成血珠滾落。
高帝九年元日大朝會,當前殿編鐘奏響《鹿鳴》時,梁柱突然滲出黑血。百官目睹刻著"未央永昌"的磚縫裡鑽出無數半透明手臂,拽著叔孫通新製的朝服往地縫裡拖。劉邦拔劍砍斷一隻鬼手,斷肢落地竟化作寫滿算籌的竹簡。
蕭何連夜查驗鎮宮磚,發現磚內封印的囚魂正在解構建築力學。每塊磚的《大風歌》字跡都逆轉為墨家《備城門》的守城術,導致未央宮重心不斷偏移。更可怕的是磚體溫度——即便三九寒冬也燙如烙鐵,觸碰者掌心會浮現"苛政"血痕。
元宵夜宴,蕭何借口染疾獨坐丞相府。案頭突然浮現幽冥當鋪的甲骨文當票,夏代龍璽印鑒已褪成慘白色。他猛然咳出帶血的碎牙,銅鏡映出鬢角驟生的白發——十年陽壽的代價開始兌現。
子時更鼓響過三遍,七十二根承重柱同時傳出楚地喪歌。守夜郎官看見韓信的身影從磚縫走出,手中提著彭越的頭顱:"蕭相國可知,你典當的陽壽正化作未央宮的裂縫?"
三月十八日暴雨夜,未央宮前殿轟然坍塌。清理廢墟時,監工在瓦礫間發現三百塊完好無損的鎮宮磚。磚麵《大風歌》字跡已徹底湮滅,取而代之的是蕭何臨終前咬指血書的《九章律》殘篇。當人們試圖搬動這些磚塊時,磚體突然迸裂,露出內裡用算籌編織的刑徒骨架。
儺麵人的笑聲在長安城頭回蕩時,劉邦正將新燒製的"長樂未央"瓦當扣在未央宮殘基上。沒人注意到瓦當背麵的甲骨文——那正是蕭何與幽冥當鋪簽訂的下一份契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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