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漢三年公元前98年)
蠶室腐臭的草藥味裹著血腥,司馬遷蜷縮在發黴的蒲席上。他右手的食指與中指因刻簡過度腫脹如蘿卜,指甲縫裡嵌著去年秋決時沾染的囚徒血痂——那是李陵族人被腰斬時濺到他竹簡上的。
三更梆子響過,司馬遷摸出藏在胯骨處的骨刀。這把用匈奴戰俘腿骨磨成的刻刀,此刻正抵在他尚未愈合的傷口——兩個月前被宮刑的創口仍在滲黃水,獄醫拿燒紅的鐵匙烙過三次都止不住潰爛。
"太史公還要留著這殘軀寫史?"青銅儺麵在牆角浮現,掌櫃手中的算盤珠換成二十八枚人頂骨,"典當男兒身換《太史公書》傳世,這買賣可抵得過腐刑之辱?"
司馬遷突然暴起,骨刀刺向儺麵人咽喉:"閹豎之身,何來男兒可當!"刀刃穿透虛影釘入土牆,震落牆皮裡埋著的舊竹簡——竟是孝景年間晁錯《削藩策》殘篇。
儺麵人袖中飛出張獸皮當票,血跡斑斑寫著:"以陽壽廿載易刀筆不腐"。右下角的夏代龍璽印泛著詭異青光,映出司馬遷父親司馬談臨終托付的場景——元封元年封禪道旁,老太史令咳血攥著他手腕:"漢興百年,不可無史......"
"令尊在泰山腳下典當十年陽壽,換你繼承史官之位。"掌櫃的算珠撞響,十二枚刻著"史"字的骨珠懸浮,"如今再加二十年,老夫讓這些竹簡逃過秦灰之劫。"
司馬遷突然大笑,腐液從褲管滴落:"當年蕭何救的典籍,如今要靠妖術存續?"他抓過當票咬破手指,血珠在"刀筆不腐"四字上炸開星芒:"再加條——凡《太史公書》所載,必現於青史!"
次日廷尉府送來百斤青竹簡,說是陛下特賜續寫《史記》。當司馬遷刻下"李將軍列傳"時,竹纖維突然遊動如活蛇,將"李氏世世受射"的"射"字吞改成"忠"。
更詭譎的是夜間簡堆會自行重組。某日他醉酒醒來,發現《酷吏列傳》中張湯的事跡多出三倍篇幅——"湯掘鼠得獄吏之術"後憑空添了段:"夜審鼠精得陰司簿,故斷案如神"。
元鳳元年,太液池畔的校書郎發現驚悚現象:每當抄錄《史記·孝武本紀》,墨跡會化作血水。更有人見未央宮石渠閣的竹簡深夜立起,像受髡刑的囚徒般在月光下遊行。
"太史公的簡牘在吃史。"老博士顫巍巍指著《匈奴列傳》,原本記載衛青"斬首虜數千"處,正緩慢長出細密胡文:"單於庭祭天金人夜哭,漢血浸土三丈......"
地節四年,司馬遷枯坐書房已十日不食。他渾身爬滿竹纖維般的綠紋,案頭攤開的《貨殖列傳》正在吞噬《鹽鐵論》——"富者得勢益彰"的竹簡如活物鑽進桓寬衣袖,將他"崇本抑末"的論點嚼成碎末。
"典當陽壽換來的不是青史,是史妖啊!"司馬遷突然暴吼,抓起火石點燃《項羽本紀》。火焰中傳來楚歌聲,簡冊裡躍出個渾身血字的項羽幻影:"劉季豎子!爾史官亦成妖物!"
五鳳三年冬,長安大雪。有人見渭橋下漂著具綠毛屍身,懷中緊抱的《太史公書》竟無半點水漬。廷尉張敞查驗時,屍首突然睜眼吟誦:"餘聞董生曰"周道衰廢,孔子為魯司寇......""——正是司馬遷《太史公自序》開篇。
當夜未央宮天祿閣突發大火,值守的校書令史看見奇景:燃燒的《史記》竹簡化作萬千帶火飛蛾,其中一隻落在劉向正在編撰的《戰國策》上,將"蘇秦說齊王"的段落燒出個"李"字焦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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