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歲通天元年公元696年),營州城外的黃獐穀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腐肉腥氣,仿佛一隻巨獸張開的腐爛之口。契丹大祭司耶律突正蹲在穀中,用獐子脛骨仔細刮去皮甲上凝結的血痂。三百具唐軍屍體堆積而成的京觀仍在冒著青煙,這些被扒光衣物的屍體心口,都插著刻滿詭異咒文的骨笛——這些骨笛,竟是用去年大旱時餓死的部族嬰兒腿骨製成,每一根都承載著難以言說的罪孽與哀傷。
子夜時分,熊熊篝火將四周映照得忽明忽暗,薩滿麵具上的獠牙在火光中投射出猙獰的陰影。耶律突將五顆唐軍頭顱擺成五鬼叩門陣,口中念念有詞,一遍又一遍地誦念著《獐神禱詞》。當第七遍禱詞念完的瞬間,穀底突然漫起帶著濃鬱鬆脂味的黃霧。霧氣中,一座玄色帳幕若隱若現,帳幕上掛著二十八串風乾的獐胎,在霧氣中輕輕搖晃,獸皮門簾上用靺鞨血寫著“幽冥”二字,暗紅的字跡仿佛隨時會滴落下來。
“拿獐神的祝福換什麼?”帳幕中傳來低沉的聲音,掌櫃依舊是那副青銅儺麵模樣,手中的算盤珠換成了契丹樣式的骨節,每一次撥動都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耶律突扯開皮袍,露出胸口猙獰的獐頭刺青,眼神中滿是瘋狂與決絕:“我要十萬唐軍困死在這山穀,就像獐子掉進沼澤,永無脫身之日!”
“再加你們部族三代人的魂魄。”掌櫃的骨刀寒光一閃,劃過耶律突的胸膛。刺青處頓時滲出黑色膿血,散發著刺鼻的惡臭,“用這個當印鑒。”一張鞣製過的獐子皮遞到耶律突手中,上麵用契丹文寫著“以魂易咒”,仿佛是命運的判決書。
三日後,武周右武衛將軍曹仁師率軍踏入這片充滿不詳氣息的山穀。先鋒營的士兵們不小心踩到腐爛的獐屍,刹那間,整個山穀響起淒厲的嬰兒啼哭,仿佛來自九幽地獄。埋伏在暗處的契丹人驚恐地看見,唐軍的鐵甲縫裡鑽出無數黃毛小獐,這些獐子瞪著血紅的眼睛,咬住戰馬的鼻孔,拚命往裡灌著黃霧。
“放箭!放箭!”曹仁師聲嘶力竭地大喊,然而他的命令很快就被鋪天蓋地的獐叫聲淹沒。更恐怖的景象還在後麵,中箭倒地的契丹人,傷口裡爬出的不是鮮血,而是一隻隻蠕動的獐子幼崽。幸存的唐軍慌亂地逃向穀口,卻驚恐地發現,來時的路早已變成一片獐群湧動的黃色沼澤,絕望的呼喊聲在山穀中回蕩。
得勝後的夜宴上,耶律突啃著烤馬腿,突然劇烈地嘔吐起來——吐出來的竟是帶獐毛的肉塊。部族巫醫麵色慘白,顫抖著剖開他的肚子,發現裡麵的腸子竟變成盤結的獐子蹄印。而部族中懷孕的婦人,也接連產下黃毛死胎,那些胎兒的手掌都是詭異的蹄形。
“幽冥當鋪的契約是雙向咒縛。”流亡的奚族老巫師指著開始沙化的草場,聲音中充滿悲戚,“你們困死唐軍,自己的魂魄也被困在獐神體內了。”當夜,有人看見沼澤裡站起無數半人半獐的怪物,它們額頭的契丹刺青正被濃密的獐毛慢慢覆蓋,仿佛在訴說著一個不可逆轉的悲劇。
次年臘月,武周聯合突厥大軍剿滅契丹。當李楷固的陌刀隊衝進營寨時,眼前的景象令人毛骨悚然:曾經勇猛的契丹人早已變成啃食草根的獐群,失去了往日的生氣。唯有耶律突的帳篷裡,堆著七百張完整的獐皮,每張皮的內層都用膿血畫著“魂”字——正好是當年典當魂魄的部族人數。
突厥人帶走戰利品的那一夜,黃獐穀升起三百盞人皮天燈。燈籠緩緩飄過幽州城時,守軍們驚恐地聽見燈罩裡傳出契丹語和獐叫混雜的哀鳴:“剝皮做鼓,敲到第三個滿月......”那聲音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訴說著無儘的怨恨與詛咒,在夜空中久久回蕩,令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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