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頃良田吞人骨,一冊黃紙烙魂名
洪武二十年冬至夜,應天府戶部庫房。
油燈下,老吏顫抖著將新造好的《洪武魚鱗冊》攤開,冊頁間突然滲出暗紅血珠,在“江寧縣良田八百頃”字樣上暈開。他猛抽一口氣——血漬裡浮出半張扭曲人臉,竟像三日前失蹤的清丈工匠劉三。
“冊子吃人了!”
淒吼刺破雪夜時,沒人看見庫房屋梁上懸著一枚青銅算盤,盤珠正無聲滑動,仿佛在計次第幾樁交易。
戶部主事沈墨潛入江寧縣時,懷裡揣著半片染血的魚鱗冊殘頁。
三日前,奉旨清丈田畝的三十六名工匠集體失蹤,隻留下滿地丈量繩尺和這本自動翻頁的詭冊。殘頁背麵有行朱砂小楷:“田皮噬骨,冊底通幽——典良知者可渡。”
沈墨按殘頁指示找到棲霞山荒地,眼前景象毛骨悚然:
本該豎界碑的田埂上,矗立著三十六具人形陶俑。俑身裹滿濕泥,工匠們驚恐的臉凝固在陶殼中,手指還保持著握繩丈量的姿勢。更駭人的是陶俑腳下土地——青灰泥土如活物般起伏,正將陶俑緩緩吞向地底!
“嘶啦!”
沈墨揮刀斬向陶俑腳下,刀刃卻濺起一串血珠。泥土中驟然伸出白骨手爪攥住刀鋒,地底傳來劉三的嗚咽:“主事快走...田皮醒了!”
當夜子時,秦淮河浮起座青瓦當鋪。
櫃台後,戴鐵算盤麵具的掌櫃推來一份契約:“典當良知,換‘墨龍筆’一支——此筆可改魚鱗冊隱田,落筆處沃野自現。”朱紅印泥赫然是傳說中的夏代龍璽。
沈墨按契割破手指:“我要救那些工匠!”
掌櫃輕笑:“您真以為他們隻是工匠?”筆杆忽化作一段人脛骨,毫尖鑽出縷縷發絲——正是劉三的遺發。
沈墨持筆在魚鱗冊空白處疾書“顯隱田”。
墨跡滲頁瞬間,他跌入滔天麥浪。金穗下埋著森森白骨,田壟扭曲成迷宮,每道土坎都嵌著慘叫的人臉。迷宮中央,宋國公馮勝的虛影正獰笑抓取魂魄:“洪武三年,老子用十萬戰俘骨肥田,這八百頃隱田合該姓馮!”注:馮勝為明初被誅功臣)
沈墨衝出迷宮時,懷中魚鱗冊嘩嘩翻頁。
江寧縣的賦稅數額瘋狂暴漲,冊頁間浮出馮勝親兵的鐵甲。他們持洪武黃冊明代人口冊)挨戶抓人:“田賦不足,以丁補之!”
被綁農夫在田埂上化作血霧,骸骨凝成新界碑。沈墨終於看清——每塊碑文都對應魚鱗冊上一行墨字,而自己手中的墨龍筆,筆鋒正滴落人油。
棲霞山轟然劇震,三十六陶俑破土而出。
它們腹腔中塞滿麥粒,眼窩裡燃著綠火,機械重複清丈動作。所過之處,活人成俑,沃野焦黑。沈墨揮筆改冊欲阻,馮勝狂笑響徹四野:“沒用的!當年朱元璋用魚鱗冊吞沒張士誠舊部田產,早喂飽了這田妖!”
秦淮河當鋪再次浮現時,沈墨砸出墨龍筆:“終止契約!”
掌櫃撫掌而笑:“典當已成。要麼你代萬民入冊為田肥,要麼...”他推出一本空白魚鱗冊:“再典七情六欲,換這‘人田契’——此後南京地脈歸你掌控。”
暴雨傾盆,沈墨撕毀人田契按進淤泥。
契約化為血蛇鑽入大地,千畝俑陣驟然崩裂。馮勝在慘叫中被翻湧的泥浪吞沒,三十六工匠的陶殼寸寸龜裂。曙光映亮棲霞山時,僅剩一具咳血的清瘦身軀跪在田埂,掌心緊握著半頁焦糊魚鱗冊。
殘頁上浮現新字:“洪武二十三年,沈墨代耕百頃,歲納魂賦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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