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二年六月初七,濟南城垛的夯土簌簌剝落。燕軍的炮石砸在城垛上,像咬進糕點的牙齒,濺起的碎渣裡混著暗紅血漬——那是守軍昨日砌牆時摻入的糯米漿和牲血,如今乾涸成龜裂的網。鐵鉉扶住震顫的箭樓木柱,指尖觸到一道深痕:昨夜流星貫空,危宿三星斜墜齊魯分野,木柱憑空裂開北鬥勺形焦痕。
“大人,護城河倒流了!”親兵嘶吼著指向城外。鐵鉉俯身望去,燕軍掘開的黃河口濁浪翻湧,本該灌向城門的水龍竟擰成漩渦,河床中央浮起柏木櫃台,櫃麵青銅羅盤的磁針瘋轉如蝗,直指他眉心。
鐵鉉孤身踏入河心漩渦時,懷裡的《周公輔成王》抄本浸透血水——那是他射給朱棣的最後一封勸降書,此刻成了叩開幽冥當鋪的拜帖1。
“典當物:濟南城牆七百年根基。”鐵鉉將半塊殘磚拍在櫃上,磚縫滲出鐵鏽味的細沙,“所求一事:三萬軍民同心,意誌堅如鐵石。”
櫃台後的影子輕笑:“洪武爺築城時埋過鎮物,這根基連著大明龍脈,你舍得?”
“龍脈早被燕王啃噬殆儘。”鐵鉉扯開官袍,胸膛赫然烙著北鬥灼痕,“用這殘脈,換全城人剜心不叛的骨氣!”
甲骨當票從河底浮起,夏代龍璽蓋印刹那,城牆傳來萬蟻噬咬的窸窣聲。鐵鉉回望城頭,見守軍眼瞳泛起金石冷光,箭矢穿透燕軍鐵甲竟迸出火星——代價已生效。
朱棣親臨陣前時,嗅到風裡異樣的甜腥。燕軍火炮齊鳴,炮彈撞上城牆卻如陷入流沙,隻濺起漫天黃霧。霧散時,城頭飄下百幅素絹,絹上朱砂繪著太祖朱元璋各時期畫像——正是鐵鉉的絕戶計。
“朱棣!你敢炮轟親父禦容嗎?”濟南守將盛庸的吼聲蕩過曠野。燕軍炮手僵如木偶,朱棣攥著馬鞭的指節發白。突然一道黑袍閃過,道衍和尚揮刀斬斷炮繩:“殿下看畫中題字!”
最中央的太祖畫像衣襟處,一行小楷正在滲血:“四子棣,弑侄篡位,當受犁舌獄。”朱棣喉頭腥甜,這分明是他當年就藩時寫給建文帝的效忠誓詞!
“鐵鉉典當了城牆記憶。”道衍指向開始沙化的牆基,“每塊磚都成了活檔案,專挖人心頭舊疤!”
當夜子時,鐵鉉在城樓點燃三炷斷魂香。香灰墜地成卦,顯“地火明夷”凶相。他掀開地磚,驚見夯土層裡嵌滿人形凹槽——那是洪武年間築城時殉葬的河工,此刻空腔正湧出流沙。
“原來幽冥當鋪的根基,是拿我濟南先祖屍骨墊的!”老石匠砸碎香爐,爐灰裡滾出半枚青銅鑰匙,“大人快走,砂噬要反噬了……”
話音未落,城牆西北角轟然坍塌。燕軍潮水般湧入缺口,卻陷進流沙漩渦。朱棣的坐騎慘嘶下陷,流沙已淹至馬腹。千鈞一發之際,道衍將一卷《金剛經》拍進沙地,經書焚起藍火:“殿下!快典當‘殺孽’換生機!”
朱棣的血滴在柏木櫃台時,鐵鉉正站在當鋪對麵。兩位死敵隔沙幕相望,一個捧起染血的燕軍帥旗,一個托著盛滿黃河水的陶甕。
“典當物:靖難殺業七千樁。”朱棣割破掌心,“換濟南城牆儘化流沙!”
鐵鉉同時將陶甕傾覆:“典當物:濟南三萬民姓氏族譜,換燕軍魂歸不得故裡!”
兩份當票在空中相撞,夏代龍璽印跡突然爆裂。櫃台下的殉葬屍骨紛紛爬出,抱著燕軍腳踝往沙淵裡拖拽。鐵鉉的官袍自下而上沙化,他卻在笑:“殿下可知,洪武爺築城時埋的鎮物是什麼?”
他撕開襯裡,露出一張硝製人皮——正是當年被朱元璋處死的濟南守將花雲遺骸。人皮背麵朱砂書:“燕逆破城日,砂噬大明魂。”
黎明時分,濟南城牆已坍為百裡沙丘。朱棣從流沙中爬出時,懷裡緊攥著半幅燒焦的帥旗。殘旗忽化作青煙,凝成瞿能父子的虛影——正是白溝河被典當的忠魂。
“幽冥當鋪收走兩份典當物。”瞿能冷笑,“可還記得‘三不收’?鐵鉉剜心守城算忠,你弑侄奪位算不忠!”虛影突然撲向朱棣心口。
鐵鉉最後看見的,是道衍將銅錢塞進朱棣耳中阻隔魂嘯。流沙淹至脖頸時,他摸到懷中硬物——半枚青銅鑰匙正融進他心脈,燙出“隗”字烙印。
幽冥檔案·卷五·第二十四契
當票編號:建文庚辰·危宿拾玖
典當物:
·鐵鉉:濟南城牆七百年根基實含花雲人皮鎮物)
·朱棣:靖難殺業七千樁實欠白溝河六十萬怨債)
所求:
·軍民鐵骨vs砂噬破城
代價:
·濟南城永世流沙化
·朱棣背負“隗氏斷矛”怨咒
星應:危宿崩落,主城垣傾頹三十載
契約漏洞:雙生典當觸發“三不收”天罰,當鋪反噬自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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