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灑在三人身上。李滄瀾的右腿已經完全僵硬,連大腿都開始發白,整個人像塊隨時會碎掉的石雕。
葉清歌小心扶著他,眉頭緊皺,語氣有點急:“你再這麼玩命,我真不管你了。”
林雪薇走在後麵,手裡攥著那個青玉瓷瓶。藥味混著風裡的塵土,在她指尖繞來繞去。她不時抬頭看看李滄瀾的背影,眼神裡藏著話,但什麼也沒說。
三個人一路沉默,直到天黑透了,才走到一個偏僻的小村子。
這村子不大,十幾戶人家散落在山腳,炊煙稀少,偶爾傳來幾聲狗叫,聽不到雞鳴。空氣裡有一股怪味道,像是燒焦的紙混著鐵鏽。
“這地方……不對勁。”葉清歌低聲說。
“是因果的味道。”李滄瀾壓低聲音,掃了一眼村口那棵歪脖子樹,“有人被困住了。”
他話音剛落,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從村裡傳來,像是有無數根看不見的線扯著人的靈魂。
三人對視一眼,立刻朝聲音跑去。
穿過幾條破舊小巷,他們在一處塌了半邊的房子前停下。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被三根血紅鎖鏈吊在半空,鎖鏈另一頭不知連在哪裡。
孩子滿臉是淚,嘴裡反複念叨:“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李滄瀾上前一步,體內的混沌靈竅微微震動。他感受到那些鎖鏈上纏著極強的因果之力——三個元嬰境以上修士的意誌!
“你是誰?”屋簷下坐著個老人,頭發胡子全白了,眼神渾濁,“彆管閒事。”
李滄瀾沒理他,盯著那孩子看了好一會兒,忽然開口:“你體內有幽冥殿主的氣息。”
老人一愣,苦笑了一下:“沒錯,我是當年幽冥殿的一個執事。這孩子是我唯一的孫子,卻被選做了‘因果債’的替身。”
“什麼意思?”葉清歌皺眉問。
“每斷一條因果鏈,吞噬者就會隨機失去身體一部分。”林雪薇輕聲說,聲音有些抖,“這是天道自罰。”
李滄瀾沉默片刻,伸手按在一根鎖鏈上。
“你瘋了嗎?你以為你是老天爺?”葉清歌急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可她隻抓到空氣。
就在那一瞬間,李滄瀾的左臂憑空消失了,就像從來沒存在過一樣。
所有人都愣住了,現場一片死寂。
鎖鏈應聲而斷,小男孩摔在地上哇哇大哭。
沒人顧得上安慰他。
李滄瀾低頭看著空蕩蕩的肩膀,臉色蒼白。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代價。”他喃喃道。
林雪薇蹲下來,撿起地上一塊碎片——那是他手臂掉落的一點東西,竟然還有金線在跳動。
“你還好嗎?”葉清歌聲音發顫。
“沒事。”他笑了笑,嘴角卻怎麼也抬不起來,“反正我還剩一隻手。”
“這不是開玩笑的事!”葉清歌眼眶紅了,聲音都變了。
“我知道。”他想拍拍她的肩,卻發現那裡沒有手,“我隻是……不想再看人死了。”
老人顫抖著走過去,跪在孩子身邊,眼淚止不住往下流。
“謝謝……謝謝你救了我的孫子。”他哽咽地說,“可你也……”
“我不後悔。”李滄瀾淡淡地說。
他轉身往村外走,腳步沉重但堅定。
葉清歌和林雪薇對望一眼,默默跟上。
他們走出村子時,最後一絲晚霞也消失了。夜色沉沉,星星慢慢亮了起來。
林雪薇翻著手中的天機閣殘卷,泛黃的紙上寫滿了關於因果律的警告。
“償還碑……東海劍塚……”她低聲念著。
“你在說什麼?”葉清歌問。
“沒什麼。”她合上書頁,看了眼李滄瀾的背影,眼神多了些決意。
風吹過來,卷起他的衣袖,露出那隻越來越白的右腿,還在悄悄蔓延。
他停住腳步,望著東方。
“接下來……去哪兒?”葉清歌問。
李滄瀾沒回答。他眼裡閃過一絲精光。
他知道,這條路他已經走得夠遠了,遠到回不了頭。而代價,才剛剛開始。
這時,天上一道雲裂開,像一隻斷臂,靜靜懸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