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卷著灰,刮進山洞。牆上掛著的肉條晃了晃,像吊死鬼的舌頭。風裡一股腥味,不是血,也不是爛東西,是種更老的味兒——像是地底下爬出來、憋了幾千年的那口氣。
李滄瀾靠著岩壁,左臂金鱗沒退乾淨,一跳一跳地疼。那疼不像傷口,倒像有東西在皮下爬,順著血往心口鑽。他抬手摸眉心,靈竅嗡嗡響,像塞了隻鐵蜂。剛才那九個血人留下的東西還在裡頭打轉,跟毒蛇盤在腦漿裡似的。
“彆運氣。”葉清歌蹲他麵前,劍插地裡,手搭他腕子。她掌心涼得不像活人,寒氣順經脈走一圈,李滄瀾牙根一緊,肋骨像被鈍鋸來回拉,疼得差點咬破舌頭。
她指腹壓他脈門,眉頭越擰越緊:“你經脈裡有東西。不是血氣,是……烙印。”
“烙印?”他咧嘴,嗓子啞得像砂紙磨鐵,“我還以為他們走前順手發了張會員卡,買九送一那種。”
她沒笑,眼神冷得能結霜。指尖一挑,劍氣凝成絲,細如發、韌如鋼,從他手臂逆鱗縫裡抽出一縷黑絲。那線懸空還在扭,眨眼竟自己擰成個符文——三個環套著,中間閃了點血光,又滅了。
“他們沒想殺你。”她壓低聲音,“是想喚醒什麼。”
李滄瀾眯眼,喉結滾了一下:“所以我是塊地皮?誰都能來劃一筆,畫個符,回頭好收租?”
話沒說完,眉心靈竅猛地一抽,像被人從裡頭踹了一腳。他悶哼,冷汗滾下來,識海那團混沌靈竅突然自己轉了——吞噬值跳起來:102。
緊接著,一道隻有他聽見的聲音炸開:
【吞噬值達102,解鎖“噬靈眼”,開不開?】
他愣住。這係統以前隻會悶頭吞,從不說話。像個啞巴乞丐,伸手要飯,從不問你要不要給。可現在,它開口了,還帶著點“你必須選”的勁兒。
“開。”他心念一動,幾乎是本能。
轟!
視野變了。
灰蒙蒙的洞壁浮出無數光流,像河網在石頭裡穿行,每道都帶著脈動,整座山像活的。空氣裡飄著淡金微粒,順著風走,彙成看不見的靈脈。他低頭看自己手臂,經脈裡的靈力染了色,金紅交織,那縷黑絲殘留的痕跡,正像毒藤往心口爬,每進一分,左臂鱗片就擴一寸。
“我操……”他低罵,聲音發顫,“這不就是開了個靈視外掛?”
葉清歌看他不對勁,瞳孔深處有金光流轉,像燃著兩簇火:“怎麼了?”
“我現在看這世界,”他抬手,指尖劃過空氣,勾出一道金痕,“像看一鍋熬糊的靈粥,全是料。靈氣、怨念、殘魂……連風裡都有人哭過。”
她皺眉:“你能看見能量?”
“不止。”他盯著洞外,聲音低了,“我還看見……外麵那圈血光留下的東西,沒走乾淨。它們像霧,纏在焦土上,等誰來收。”
他起身,踉蹌兩步才站穩。左臂鱗片還在,一碰就刺,但他顧不上。靈竅波動越來越強,像被什麼勾著,往南邊拉。不是牽引,是共鳴——仿佛他體內有東西,在回應遠處的叫喚。
“走。”他說,“那邊有東西在叫。”
“你還走得動?”葉清歌盯著他臉。
“腿沒斷,嘴還能罵人,當然能走。”他咧嘴,笑得有點瘋,“我都被人當容器了,總得看看房東長啥樣。萬一是個禿頭胖子,還得收我靈力管理費呢。”
兩人出洞,荒原死寂。焦土裂縫裡金霧散了,地上多了圈環形紋,埋在土下,邊緣泛光,像是誰在地底畫了個符。紋路不規則,卻隱隱成陣,中心凹陷,幾道裂痕,像有人強行破陣進來。
李滄瀾剛抬腳,一股力直接把他推回來,胸口撞上銅牆,悶得眼前發黑。
“禁製?”葉清歌伸手,掌心貼光紋,沒反應,連衣角都沒彈。
“它不攔你。”李滄瀾喘了口氣,抹嘴角滲的血,“隻攔我。”
他不信邪,展開吞噬領域,十丈內空氣塌陷,往光紋吸。結果靈竅一震,經脈像灌了熔鐵,整個人跪下去,膝蓋砸進焦土。
“彆硬來。”葉清歌扶他,聲音冷,“你看。”
他抬頭,透過噬靈眼看——那光紋不是攻擊,也不是封印,是漏出來的氣息。像口老井,蓋子裂了,底下有東西在呼吸。那氣息微弱,卻和他體內麒麟血的波動一模一樣。
“這不是攔人,”他喘著,“是怕人看不懂暗號。”
“那怎麼開?”
“得用對鑰匙。”他看她,眼神認真,“你是劍修,劍意最純。試試,用劍尖點它的心眼。”
葉清歌沒猶豫,拔劍,劍身輕鳴,如龍吟初醒。她閉眼,一縷劍意滲出,細如針,凝如冰,點在環形紋中心。
嗡——
光紋緩緩轉,像生鏽的齒輪被撬動。地麵裂開一道縫,筆直向下,露出石階,一級一級,通向黑暗。台階不像鑿的,倒像某種巨獸脊椎骨拚成,每塊泛暗金光,骨節間還有乾涸的血。
“成了?”李滄瀾抹臉,手心全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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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開了。”她盯著縫隙,聲音冷得像刀,“可下麵的東西,不一定歡迎我們。”
他活動左臂,鱗片還在,疼得直抽氣:“歡迎不歡迎,得看誰先亮家夥。我這身破皮爛肉,好歹也能當祭品,圖個吉利。”
兩人並肩走下石階,剛踏第三級,異變突生。
兩側石壁浮出影子——是李滄瀾,又不是他。全是麒麟化狀態,金鱗覆體,雙角衝天,手持斷空劍,站在不同戰場上。有的在雪峰獨戰萬軍,腳下屍山血海;有的在星空劈開深淵,身後星河崩塌;有的跪廢墟裡,抱一具染血軀體,仰頭嘶吼,聲震九天。
全是他可能變成的模樣。
“幻象。”葉清歌低聲道,劍尖微抬,“擾心神的,彆看。”
可李滄瀾盯著那個跪著的畫麵——眼中有悲,無怒,像極了昨夜守碑人口中那頭被鎖的巨獸。屍體臉模糊,他知道是誰。是他沒救下的那個,是每次閉眼都會夢見的影子。
“它們在告訴我,”他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我會變成它。那頭被鎖在地底的怪物,那頭叫‘災厄’的麒麟。”
“你不是它。”葉清歌一劍掃出,劍氣斬過幻影,影子碎成光點,“你是你。”
可下一瞬,她的劍停在半空。
她的幻象出現了——她站在高台,手持斷空劍,劍尖滴血,對麵是李滄瀾,胸口插著她的劍。她眼神空洞,嘴在動,聽不見聲音。而她的手,穩得不像殺人,倒像在完成儀式。
“清歌!”李滄瀾一把拽她後退,手臂鱗片炸開,金光暴閃。
她猛地眨眼,劍氣回收,手在抖,指節發白。
“沒事。”她咬牙,聲音有點虛,“幻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