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滄瀾睜開眼的時候,掌心裡那塊清心玉已經裂了一道細縫,像誰悄悄歎了一口氣,在他指縫間蔓延開來。裂縫很小,卻透著一股刺骨的寒意,正一點點從玉石內部流失,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死去。
他沒動。
不是不能動,而是不敢動。此刻體內的混沌靈竅翻江倒海,黑氣裹著金光亂成一團,隻要稍微一碰,就會炸開反噬。他知道,自己正站在懸崖邊上——往前一步是死,退後一步則前功儘棄。
葉清歌安靜地坐在對麵,寒淵劍橫在膝上,劍鞘古樸,紋路深邃,像是遠古刻下的符文。她的手指輕輕撫過那些紋路,一遍又一遍,動作溫柔卻堅定,好像在和這把劍說話。這是第七次了,她記得很清楚,每一次觸碰都是一次提醒:這把劍不屬於溫柔,隻屬於斬斷一切的鋒利。
陣法刻在岩地中央,以血為引,符文泛著微弱的紅光,像剛蘇醒的小蛇,在黑暗中緩緩遊走。九個星位若隱若現,還沒完全點亮,但已有絲絲靈氣從岩縫滲入,被陣法慢慢吸收。
“你再不開始,天就徹底黑了。”她開口,聲音平靜得像山間的湖水,沒有一絲波瀾。
李滄瀾抬手抹去眉心血珠,指尖沾上一抹金色——那是他的真血,蘊含麒麟血脈的力量,極其珍貴。他把碎裂的玉收回懷裡,貼著心口放好。那裡還藏著另外兩塊殘玉,一塊來自北境雪窟,一塊出自南荒古墓,如今也都快耗儘了。最後一塊也裂了,說明他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省著點用。”他說,語氣平淡,可藏不住那一絲疲憊。
他深吸一口氣,盤腿坐正,脊背挺直如鬆。眉心一道暗紋緩緩浮現,形狀像裂開的雲,又像獸瞳睜開,正是吞噬之印覺醒的征兆。體內能量暴動,黑霧翻滾,金光掙紮,兩者糾纏不休,每推進一分淨化之力,肋骨就像被鈍刀刮過,疼得牙根發酸,連舌尖都是血腥味。
但他不能停。
三年前那一戰,他為了封印“蝕魂淵”耗儘本源,雖然活了下來,卻被怨毒之氣侵入靈竅深處,日夜侵蝕神識。如果不是葉清歌發現了《天機殘譜》裡記載的“雙源共鳴陣”,並堅持陪他一起修煉,他早就變成行屍走肉了。
而現在,這是唯一能徹底清除汙染的機會。
他閉眼默念《麒麟噬天訣》,這部功法本不該由人族修煉,因為它本質是以自身為容器,吞噬萬物精華為己所用。但也正因為如此,它擁有最強的同化與淨化能力——隻要控製得好,就能把怨氣轉化為純淨靈力。
可“控製”,從來都是最難的事。
葉清歌見他呼吸漸穩,神色平靜下來,這才抬起劍尖,在陣圖中央輕輕一點。
刹那間,血光順著符文蔓延,九個星位逐一亮起,每一顆都像被點燃的星辰。洞外原本黯淡的夜空忽然變了,星光竟穿過岩壁縫隙,化作細流彙入陣心。空氣震動,靈氣凝成薄霧,在洞中流轉回旋。
“引氣入陣,雙源共鳴——開始。”
話音落下,星辰之力湧入。
李滄瀾的吞噬領域本能張開,像一張無形的大嘴,想把所有能量吞下。這是他的天賦,也是他的詛咒。陣圖猛地一顫,光芒幾乎熄滅。葉清歌的劍意失去支撐,反衝經脈,震得她喉頭一甜,唇角溢出一絲鮮血。
“收!”她厲聲喝道,眼神淩厲如刀。
李滄瀾咬牙,額角青筋暴起,強行壓製吞噬之力,隻在眉心留出一絲縫隙,形成單向通道。可星辰之力太雜太猛,剛進入靈竅就被黑氣纏住,差點爆開。他悶哼一聲,五指扣進地麵,指甲崩裂也不覺得痛。
“你當這是吃火鍋呢?什麼都往裡倒?”葉清歌冷冷譏諷,“定點、定量、定節奏!不是讓你一口悶!”
李滄瀾苦笑:“我這不是怕浪費嘛……這些星光來一趟不容易。”
“你再浪費一次,我就把你塞進陣眼裡當陣眼石。”她毫不留情。
他不敢再大意,凝神控製靈竅開合,像調節水龍頭一樣小心放行。每一次吞納都小心翼翼,先用劍意探路,再緩緩導入。葉清歌也改變了策略,不再一次性注入大量劍意,而是拆成細細的絲線,一圈圈纏繞在他靈力流動的軌跡上,像織網一樣,步步為營。
第一次,兩股力量真正碰到了一起。
吞噬之力裹著劍意,在靈竅內轉了一圈,竟然沒衝突,反而像齒輪咬合,緩緩轉動起來。那一刻,李滄瀾仿佛聽見體內傳來一聲低鳴,像是遠古巨獸蘇醒了。陣圖微微震動,泛起一層淡金色漣漪,光芒柔和卻不容忽視。
“成了?”他睜眼,眼裡閃過驚喜。
“半成。”葉清歌收回劍意,臉色略顯蒼白,“你體內的臟東西太多,劍意一進去就被汙染,差點變成你的殺招——到時候第一個倒黴的就是我。”
“下次我提前漱口。”他調侃一笑,嘴角揚起,心裡卻清楚,問題比想象中嚴重得多。靈竅汙染已達臨界,再不淨化,彆說提升戰力,連正常運轉都會出問題。更可怕的是,他對金屬的渴望越來越強——昨晚他甚至夢見自己啃斷了一截鐵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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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休息片刻,各自調息。
第二次試陣,節奏明顯順暢許多。李滄瀾已能主動引導吞噬之力避開汙染區,葉清歌的劍意也如遊魚穿隙,精準嵌入能量節點。陣圖亮到七成,靈氣效率提升近一成,雖未達理想狀態,卻是重大突破。
可就在即將穩定時,異變突生!
靈竅深處那團被壓製已久的毒霧怨氣猛然反彈,順著導流通道衝出,直撲陣心。這不是普通的反噬,而是有意識的反擊,仿佛其中藏著某種殘魂意誌,不甘就此消散。
陣圖血光驟變,原本溫潤的符文瞬間扭曲,劍意失控,化作一道淩厲劍氣,直斬李滄瀾麵門!
他瞳孔一縮,本能想躲,可知道這一退,陣法必崩,所有努力都將白費。千鈞一發之際,他咬破舌尖,逼出一滴真血。
金血離體,化作薄霧籠罩陣心,所過之處,怨氣如雪遇陽,瞬間融化。陣圖恢複平穩,危機解除。
但代價立刻顯現——他左臂皮膚浮現出赤紅血紋,像燒紅的鐵絲埋在皮下,整條手臂麻木發脹,這是血脈過度燃燒的征兆。
“你又來?”葉清歌收劍入鞘,皺眉看著他,“每次都靠真血壓陣,你是嫌命太長?”
“小場麵。”李滄瀾甩了甩手,強撐著站直,“不就是有點饞鐵、看誰都像烤肉架嗎?老熟人了。”
“你再嘴硬,我就把你綁在礦道口,讓追你的毒龍先嘗嘗鮮。”
“彆彆,我認慫。”他咧嘴一笑,隨即臉色發青,扶住岩壁喘了兩口氣,“不過……剛才那一波,是不是穩了?”
葉清歌沒答,重新盤坐,指尖輕點陣眼,調整頻率。她發現,經過三次試陣,兩人呼吸竟不知不覺同步了,一呼一吸間,能量節拍自然契合,仿佛共用一個心跳。
她閉眼,再次釋放劍意。
這一次,劍意如絲,纏上李滄瀾的靈力,順著吞噬之力的節奏,緩緩推進。陣圖金光漸盛,九星連珠,靈氣效率提升一成半,且持續穩定。洞中溫度上升,靈氣濃鬱得幾乎凝成露珠。
李滄瀾感受到體內力量有序增強,經脈灼痛減輕,連靈竅的躁動都平緩下來。他抬頭看向葉清歌,她額角有細汗,唇色發白,卻依舊挺直脊背,像一柄不出鞘也鋒利的劍。
“你這哪是布陣,”他低聲說,“分明是給我搭橋。”
“橋塌了,你也得墊底。”她睜開眼,目光銳利,“還能撐幾輪?”
“再來三次,我能把效率拉到兩成。”他握拳,指節哢哢響,“等林雪薇到了,咱們直接拉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