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滄瀾握著那枚銅鈴,指尖輕輕摩挲著上麵斑駁的綠鏽。那層青綠色像是歲月留下的痕跡,摸起來有點粗糙,還帶著一絲說不清的涼意。可就在他碰觸的瞬間,掌心卻突然湧上一股溫熱——不是燙,而是像從身體深處升起的暖流,仿佛這枚沉睡已久的古物,正悄悄回應著他心跳的節奏。
鈴身冰涼,但那股熱度卻順著指尖流進手腕,一路蔓延到胸口。他的心跳竟不知不覺和那種節奏同步了,像是遠方傳來一聲鐘響,在心裡輕輕震了一下。
他抬眼看向玄昭,聲音平靜:“你說我是鑰匙?那我得知道,這把鎖,到底鎖了誰。”
大殿裡安靜極了,隻有頭頂裂縫中殘留的星圖還在微弱閃爍,像快要熄滅的燭火。玄昭坐在王座上,身形瘦削,寬大的黑袍披在身上,像一片枯葉掛在風裡。他胸口嵌著一塊晶石,半透明的紫黑色,忽明忽暗,像一顆被囚禁的心臟,在黑暗中掙紮跳動。
他沒有立刻回答,隻是緩緩抬起手,五指張開,指尖輕輕點在眉心。那一刻,空氣仿佛凝固了。緊接著,一道幽光從他額頭射出,直衝穹頂!那些早已斷裂的星圖紋路忽然亮了起來,像是乾涸的河床重新有了水流,扭曲、重組,漸漸浮現出一幅模糊又清晰的畫麵——
三千年前,蒼冥族並沒有被圍剿滅絕,而是主動聚集在天梯之下。浩瀚山海之間,九重雲闕崩塌一角,一條通天階梯從虛空中垂落,上麵刻滿符文,流轉著不屬於人間的光芒。
麒麟王站在天梯底部,九條尾巴全部展開,每一條尾尖都纏繞著雷火,周身金光萬丈。它仰天長嘯,聲波震碎星辰,天地變色。最讓人震驚的是,傳說中那個持劍刺穿麒麟心臟的白衣聖女,此刻卻跪在祭壇前,雙手捧著一卷玉冊,神情虔誠得像個信徒。
“那是《天命契書》。”玄昭的聲音沙啞,“記載著人族與‘上界’的盟約:用麒麟王的心核做引子,開啟天梯第一重封印,換人族千年的太平。”
李滄瀾瞳孔猛地一縮。
那一瞬,他仿佛聽見命運齒輪哢嚓轉動的聲音。
另一邊,葉清歌猛然抬頭,寒淵劍嗡嗡作響,劍柄自己轉了半圈,劍穗無風自動,像是被什麼看不見的力量牽引著。她咬牙壓住劍身,指節發白,額角青筋微跳。這把陪了她十幾年的本命之劍,此刻竟在抗拒她的控製,仿佛體內藏著另一個意識,正想掙脫出來。
林雪薇迅速掐訣,十指翻飛如蝶舞,魂識鋪展開來,捕捉空中流動的符文軌跡。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呼吸急促:“這些符文……和幽冥殿主用來操控傀儡的禁製,有七成相似!隻是更原始,更像是……源頭。”
“沒錯。”玄昭冷笑,“所謂正邪對立,不過是同一套規則下的分工罷了。淩霄劍宗負責鎮壓血脈覺醒者,天機閣編織命運羅網,幽冥殿則清理‘不合格’的繼承者。你們爭來鬥去,彼此廝殺,其實都在替彆人掃垃圾。”
李滄瀾嗤笑一聲:“所以你們都是打工的?”
“打工?”玄昭嘴角抽了抽,竟露出一絲荒誕的笑意,“你可以這麼理解。隻不過我們拿的不是靈石,是命格。每一代聖女轉世,都會被種下‘守護意誌’,以為自己是在維護正道,其實不過是執行預設程序。她們的記憶會被篩選,情感會被引導,甚至連愛恨都被寫進了靈魂裡。”
葉清歌冷冷開口:“那你呢?你算哪一邊的?”
玄昭撫著胸口的晶石,語氣平淡得近乎麻木:“我是被踢出局的那個。當年我看穿了真相,想毀掉源心,結果被整個體係反噬,肉身腐爛,隻剩這一縷執念靠著麒麟殘血苟活。我等你回來,不是為了重啟王朝,是為了讓這盤棋——炸了。”
空氣仿佛靜止了一瞬。
塵埃在光影中緩緩飄浮,像是連時間也屏住了呼吸。
李滄瀾低頭看著手中的鈴鐺,輕輕晃了一下。
叮——
清脆的鈴聲在大殿中蕩開,竟和晶石的脈動隱隱同步,一呼一吸,宛如共生。
“我媽知道這些嗎?”他問。
“她知道。”玄昭點頭,目光罕見地柔和下來,“她本是凡人,卻因感應到你的血脈波動,被聖女一脈選為‘封印容器’的母親。但她沒按計劃把你扼殺在繈褓中,反而用自己的血替你遮掩氣息,逃出宗門。她臨死前割斷命脈,不是為了救你,是為了切斷你與‘係統’的綁定信號。”
李滄瀾的手指微微發抖。
他想起母親最後的笑容,虛弱卻溫柔,像冬日裡最後一縷陽光。她躺在破廟角落,手裡攥著一片青銅片,用儘力氣說:“彆回頭。”
那時他不懂,隻當是母親怕他傷心。現在才明白,那是她在斬斷因果鏈,用生命為代價,把他從命運的鎖鏈中推出去。
原來那不是告彆,是斷鏈。
“所以現在呢?”林雪薇喘了口氣,靠牆坐下,額頭滲出冷汗,“我們知道被當猴耍了,然後呢?推倒重來?可這世界早就被洗腦三千年,誰信我們?普通人連真相都聽不懂,修真界更是利益盤根錯節,稍有異動就會引來圍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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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他們信。”李滄瀾抬起頭,眼神不再熾熱,而是沉得像一口古井,映不出星光,“隻要我能逆轉天梯能量流向,就能讓上麵吸不到血。斷糧,比講道理有用。”
玄昭盯著他,紫眸深處閃過一絲複雜情緒:“但你一旦啟動源心祭壇,就會暴露位置。所有被你吞噬過的強者親友,都會感應到你。渡劫期修士的轉世小狗會追著你咬,碎掉的法寶會變成話癆石頭天天罵你祖宗十八代。而且——”他頓了頓,聲音壓低,“朔月之夜就在今晚,你體內的血脈隨時可能暴走。你確定你能撐到完成儀式?”
李滄瀾沒說話,突然把鈴鐺塞進懷裡,右手猛地劃過左臂。鮮血湧出,殷紅刺目,滴落在地,卻沒有散開,反而像有生命般朝四周蔓延,在地麵勾勒出一道古老的符紋——那紋路扭曲神秘,中心是一個旋轉的漩渦狀圖案,邊緣布滿斷裂的鎖鏈符號。
“這是……”林雪薇瞪大眼,聲音顫抖,“混沌靈竅的外顯形態?!”
“不錯。”李滄瀾冷笑,左臂傷口已開始泛黑,一條條細密的紋路如藤蔓般向上爬,“這些年我吞了太多東西,妖丹、魔骨、仙器殘魂……靈竅早就超載。汙染度八成,再動一次真血,經脈就得炸。但我發現,隻要用母親的血做引,就能短暫壓製反噬。”
葉清歌猛地站起身,寒淵劍橫在胸前:“你瘋了?拿自己的血當燃料?你知道多少修士試過駕馭混沌之力,最後都成了走火入魔的廢人?”
“這不是燃料。”李滄瀾盯著她,目光銳利如刀,“這是鑰匙的說明書。你以為聖女後裔監視我,是為了防止我覺醒?錯了。她們真正怕的,是我找到‘給予’的方法。”
他一步步走向玄昭,腳步堅定,每一步落下都激起地麵符紋微光:“你們都說我能吞噬萬物,可沒人告訴我,我也能反向輸出。隻要我把靈竅裡的能量倒灌進天梯,就能讓它從‘吸’變成‘吐’。到時候,飛升者不再是飼料,而是炸彈。每一個妄圖登天之人,都會成為引爆係統的導火索。”
玄昭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聲低啞卻暢快:“所以你已經想好了?寧可自己爆體,也要掀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