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滄瀾的手指離玉簡還有一寸,突然停住了。
不是他不想碰,是周圍的一切都靜止了。風沒了,灰塵浮在空中不動,連聲音都沒有了。那枚玉簡原本閃著幽藍的光,上麵的符文像小蛇一樣爬來爬去,可就在他要碰到的時候,光一下子滅了。符文也不動了,像是被凍住了一樣。
一股冷氣從玉簡裡冒出來,貼著地麵spread蔓延)。草變黃,石頭裂開,裂縫裡冒出黑霧。空氣變得很重,壓得人喘不過氣。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看著他,一個沉睡了很久的東西醒了。
他慢慢把手收回來,掌心全是汗,手指有點抖。不是怕,是身體本能地抗拒。腦子裡有個聲音在警告:這東西不能碰,有些真相不該看。
風徹底停了。
遠處廢墟上的烏鴉本來在叫,突然一隻炸毛飛走,其他鳥也全跑了。整個戰場安靜下來,隻有地下傳來一點點震動,像大地在呻吟。
他知道,這不是普通的封印出問題。這是在警告他。有更深的東西,不讓他靠近。他以前也遇到過類似的事,但這一次更難受。每次接近這種東西,都像靈魂被刺了一下。
他想起北境雪原的一座古墓,那裡也有塊玉簡。剛拿出來就碎了,放出一段記憶,讓他做了七天噩夢,醒來嘴裡都是血。這次不一樣,玉簡沒碎,卻自己斷了聯係,更像是……在藏什麼。
他轉身往回走,腳步很重,像是怕自己飄起來。右臂燒傷嚴重,皮肉焦黑,一動就裂開,流出暗紅和墨綠混在一起的液體。那是真血用儘後的反噬。左腿幾乎沒感覺,但他沒停下,一直走到寒淵劍插著的地方。
那把劍通體漆黑,劍脊上有龍鱗紋路,傳說是由上古戰神的脊骨做成的,能鎮壓邪物,斬斷因果。現在劍身有很多裂痕,但還是讓人感到害怕。
他一把拔出來,動作乾脆,反手插進土裡,劍插進三尺深,穩穩立住,像一道界碑,把他和外麵隔開。
劍站住了。
他也靠著劍坐下,背挺直,脊椎貼著冰冷的劍身。眼睛閉上,呼吸放慢,像個受傷的野獸,在默默療傷。
葉清歌站在旁邊,一句話也沒說。
她穿著灰白長袍,袖口有乾掉的血跡,頭發亂了也沒整理,但站得很直。她的劍橫在膝蓋上,劍鞘舊舊的,劍穗卻是鮮紅的。她知道他在查什麼。剛才那一瞬間,她也感覺到一股寒意從背後竄上來,像無數細針紮進腦子。那不是聲音,也不是想法,而是一種存在感——古老、冷漠,像高高在上的神在盯著他們。
但她沒問,隻是守著,盯著四周。
林雪薇蹲在不遠處,手指掐了好幾次才點起一小堆火。她本就靈力弱,現在更虛弱了,連最簡單的引火術都要試好幾遍。火苗很小,風吹一下就歪,但她一直護著,不讓它滅。這點光,是他們唯一的暖意,也是防邪祟的最後一道屏障。
天已經黑透了。
天上沒有星星,東邊泛著紫紅色,像傷口化膿。空氣裡有燒焦的味道和腐爛的氣息。遠處山影模糊,雲很低,像趴著的怪物。
李滄瀾把意識沉到眉心。
那裡本該是靈竅的位置,現在裂開了幾道縫,像被打碎的玻璃。黑氣從裡麵往外冒,纏著他的神識。他用神識掃了一下,熟悉的界麵出現了:
【吞噬值:8721000】
【汙染度:11】
【警告:心魔概率+11,走火入魔風險上升】
這些數字冷冷地浮在他腦海裡,像在稱他的靈魂有多重。每一個數字背後,都是他吞過的敵人、吸收的殘魂、搶來的力量。他曾以為隻要夠強就行,現在才知道,力量是要還的,代價是靈魂。
他睜開眼,喘了口氣。
“十一了。”他說,“超過警戒線了。”
聲音不大,但葉清歌眼神一緊。
“多少?”她問。
“十一。”他抬手擦了下臉,指尖碰到眉心的裂口,留下一道黑印,“得找清心玉,不然下次打架,腦子先瘋。”
林雪薇抬頭,臉色發白:“你不是說十塊玉就能清乾淨嗎?”
“那是理論。”他苦笑,“現在這種情況,十五塊都不一定夠。”
沒人說話。
沉默一點點壓過來。
他們都清楚清心玉多難找。中等以上的門派才有存貨,還得用貢獻點換。普通弟子攢十年都不一定能換一塊。現在青冥洲剛打完仗,各大宗門自顧不暇,誰願意把這種寶貝給外人?
更何況李滄瀾身份特殊。他是“承印者”,體內封著麒麟殘魂。幾年前曾失控屠了三城,雖然後來證明是被人操控,但名聲已經壞了。誰敢給他清心玉?萬一他又發瘋,誰能負責?
他摸了摸眉心,那裡又開始疼,像有蟲子在裡麵咬。每次用真血,靈竅就像被火燒過。這次特彆不一樣,最後一滴真血耗儘後,殘魂一點動靜都沒有了,連平時的低吼都沒了。他懷疑麒麟殘魂是不是快死了——那個陪了他上千年的存在,也許撐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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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剛才那一拳。
不是靠吞,不是靠係統,也不是靠反哺,而是把自己逼到絕境,硬把兩種完全相反的功法——《九獄焚天訣》和《玄冥歸藏經》——合在一起打出去的。那一刻他什麼都不想,隻想著贏。
可贏了才發現,代價都在後麵。
“我以前覺得,吞得多就是強。”他忽然開口,聲音啞,“現在明白,吞得越多,欠的債越多。”
葉清歌看他一眼,“你後悔了?”
“不後悔。”他搖頭,眼神堅定,“但不能再這麼拚命了。上次用真血,三天說話帶‘嗷嗚’,見貓就叫;前年吞了個毒修,醒來第一件事是啃牆皮。這些還好,最多丟人。可要是哪天吞個瘋子,我自己也瘋了怎麼辦?”
林雪薇乾笑兩聲:“那你得提前寫遺書,寫清楚‘如果我開始撿彆人指甲,請立刻關押’。”
李滄瀾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你要真看見我撿指甲,直接拿劍拍暈我就行。”
葉清歌沒笑,反而握緊了劍柄:“你是認真的?”
“當然。”他正色,“我查過戰鬥記錄。最後那會兒,敵人用怨氣轟我,我沒躲,全吞了。結果這些怨念進了靈竅,現在汙染爆表。我不是不能吞,是不能什麼都吞。”
他頓了頓:“以後除非活不下去,否則真血不用,高階形態不用,吞噬範圍控製在十丈內。不然總有一天,我會變成比敵人還可怕的東西。”
林雪薇皺眉:“可係統是你自己的啊,你怎麼會被它影響?”
“係統是工具。”他說,“但它不是死的。它會學,會變,甚至會引導我。每次我選擇吞噬,它就變得更高效;每次我依賴反哺,它就加深對我的控製。時間久了,不是我在用它,是它在塑造我。”
風吹過來,帶著灰味,撲向火堆。火苗晃了晃,差點滅。
李滄瀾按住眉心,壓製靈竅的躁動。黑氣在體內遊走,有時變成低語,有時變成影子。他知道這是反噬的前兆。朔月快到了——每到這一天,封印最弱,心魔最容易進來。要是不清掉汙染,他可能會傷到身邊的人。他不能原諒自己。
“那玉簡……”林雪薇小聲問,“真是葬神族的?”
李滄瀾點頭:“紋路對得上。我在石棺裡見過,一樣的蛇形符,一樣的順序。而且它叫我‘第九代承印者’——這個稱呼不是隨便來的。整個青冥洲,被封過血脈的不超過五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