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終南山的雨絲像串不完的銀線,周元抱著小芽穿過斑駁的石牌坊,"劍廬"二字被青苔啃得隻剩半拉,箭頭指向的小徑旁,斷劍殘骸組成的碑林在雨中泛著冷光。
小芽的櫻花紋突然亮起,在濕滑的石階上畫出劍形路標,每片花瓣都映出模糊的劍影——那是老斬記憶裡初代守護者練劍的模樣。
"老斬,你確定無名在這種地方?"周元踢開擋路的鏽劍,劍身上蛛網般的裂痕竟在接觸到他袖口靈氣的瞬間自動愈合,暗紅色紋路沿著劍脊蜿蜒遊走,像是活過來的血脈。
他扯了扯領口沾著的山霧,忽然想起臨行前爺爺摩挲劍穗時的歎息,語氣不自覺帶上幾分嘲諷,"當年跟著爺爺斬龍的劍,現在怕不是生鏽成廢鐵了?"
話音未落,老斬的刀刃突然破包而出,刀背裹挾著淩厲的罡風敲在他後腦勺。
周元踉蹌著扶住身旁的斷碑,指尖觸到碑上模糊的劍紋,竟傳來細微的震顫。"臭小子懂個屁!"老斬的刀身嗡嗡作響,刀刃映出周元驚愕的臉,"無名當年為了護著初代守護者的劍穗,故意在雷劫中崩斷自己的劍刃。現在就算隻剩半截,也比你手裡那把被雷火淬煉過七次還軟趴趴的燒火棍強百倍!"
刀刃突然轉向半山腰那座破廟,腐朽的梁木間,劍形脊獸正往下滴著幽藍的水珠。
每滴水珠墜地時都發出錚鳴,在青苔上凝成三寸長短的劍意,像極了爺爺劍穗上垂落的銀絲。周元盯著那些懸浮的劍意,突然注意到廟簷下懸掛的半截劍柄——纏繞其上的紅繩,分明是他送給爺爺的生辰賀禮。
破廟門吱呀推開時,周元被撲麵而來的劍氣震得後退半步。
滿地竹簡在風中翻動,每片竹片都是半截劍身,牆上用劍痕刻著"劍者,心之刃也",落款是爺爺的名字"周鐵錚"。
蛛網垂落的神龕蒙著層暗金色塵埃,那把纏著粗麻破布的殘劍斜倚在褪色的蓮花座上。
劍鞘布滿蛛網狀裂痕,三道豁口處凝結著暗紅鏽跡,像是乾涸的傷口。當周元踏入祠堂的瞬間,胸前那枚斷柄吊墜突然發燙,而神龕上的殘劍竟發出清越鳴響,驚飛了梁上棲息的灰雀。
"是你...鐵錚的孫子?"沙啞的聲音仿佛從劍脊深處滲出,殘劍劇烈抖動著,纏裹的破布如枯葉般片片飄落。
露出的劍身布滿交錯的刻痕,每道凹痕裡都凝結著漆黑的咒印,在燭火下泛著詭異的幽光。"三百年了,鬆韻居的老東西們,還是這麼愛派毛孩子跑腿。"尾音帶著金屬特有的冷冽震顫。
老斬突然發出嗡鳴,刀身從周元腰間自行彈出三寸,刀刃上蟄伏的鎏金蛟龍紋驟然蘇醒,龍目閃爍著赤紅光芒。
刀身與殘劍之間泛起漣漪狀的靈力波紋,"老斷,彆裝死!當年你替鐵錚擋下滅世刀的惡念斬,現在連出鞘的力氣都沒了?"龍吟般的刀鳴震得祠堂梁柱簌簌落灰。
殘劍發出鏽蝕齒輪轉動般的輕笑,劍刃缺口處溢出點點星光般的微光,在虛空勾勒出古老的陣紋。
"老斬你還是這麼急躁。"劍身突然懸浮而起,劍脊浮現的符文亮起青芒,牆壁上懸掛的古老竹簡無風自動,上麵記載的劍痕竟化作流動的光影。
周元瞳孔驟縮,隻見光影中,銀發老者手握殘劍立於血海之上,劍穗上的櫻花紋隨著招式綻放又凋零,而那熟悉的劍穗紋路,竟與小芽發間的銀飾如出一轍。
小芽突然掙脫周元懷抱,櫻花紋化作絲線纏上殘劍:"劍爺爺疼疼..."她掌心的櫻花印貼在劍刃缺口,靈霧茶的香氣從袖口溢出——老茶偷偷塞給她的護腕,此刻正將靈氣注入殘劍。
"好丫頭..."殘劍的劍刃泛起微光,缺口處竟長出半片櫻花形狀的新刃,"當年你母親就是用這招,把我的斷刃煉成了"櫻花殘雪劍"..."話沒說完,廟外突然傳來金屬摩擦聲,十八具傀儡劍侍破林而來,關節處纏著滅世刀的凶紋。
"滅刀會的劍傀!"老斬的刀刃暴漲三尺,"小元,用斷柄吊墜引動無名的劍穗共鳴!當年鐵錚就是靠這個招式,把我的刀鞘和他的劍穗煉成了"斬龍雙絕"!"
周元握緊吊墜,殘劍的劍穗突然飛起,與老斬的刀鞘相撞,竟在空中拚出"斬"字。小芽的櫻花紋同時炸開,將傀儡劍侍的凶紋染成粉色,殘劍趁機出鞘,半片劍刃竟斬出完整的劍氣,在雨幕中畫出"破"字,傀儡的關節瞬間崩解。
"太慢了!"殘劍的劍柄敲在周元手背,"當年鐵錚揮劍時,劍穗上的櫻花能凍結整條靈河,你倒好,隻凍住了傀儡的腳脖子!"話雖嚴厲,劍刃卻在小芽頭頂撐起護盾,擋住了傀儡自爆的黑血。
周元突然發現,殘劍的劍柄上刻著父母的名字,劍穗末端還係著半塊玉佩,正是他從小戴在脖子上的斷柄吊墜。記憶突然湧來,六歲那年父母出事前,曾用這玉佩在他後頸刻下刀形胎記——原來那不是胎記,是初代守護者的認主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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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來了?"殘劍的劍刃輕輕點在他眉心,"你父母當年帶著你妹妹闖入劍廬,就是為了讓小芽繼承我的殘魂劍意。可惜..."劍刃指向傀儡殘骸,"滅刀會的人追來,他們隻能把小芽的靈脈和我的斷刃綁定,才保住她的性命。"
小芽突然舉起半塊玉佩,櫻花紋將兩塊玉佩拚合,殘劍的劍刃完全修複,劍身上浮現出初代守護者的留言:"無名老友,若我遭遇不測,請將殘刃交予小元,他的"靈器共鳴"能讓所有退休靈器,在人間找到新的劍鞘。"
滅刀會首領突然從樹梢躍下,手中握著由殘劍碎片煉成的黑鐵劍,劍身上的凶紋竟在吸收小芽的櫻花印:"交出聚靈陣的鑰匙,我便告訴你們,當年是誰泄露了封印戰的情報..."
老斬的刀刃突然橫在周元身前,刀鞘上的斬龍紋與殘劍的櫻花紋交織,竟形成了初代守護者的太極圖:"當年的叛徒,不就在你臉上刻著嗎?"刀刃劈開黑鐵劍的瞬間,周元看見首領耳後刻著的滅世刀紋——正是井底壁畫裡,三百年前提議分裂滅世刀惡念的魔修長老。
"原來你就是當年的漏網之魚..."殘劍的劍刃抵住首領咽喉,劍穗上的櫻花突然變成血色,"鐵錚夫婦的死,果然和你有關!"
首領突然大笑,體內爆發出滅世刀的凶紋:"沒錯!是我告訴滅刀會,隻要拿到小丫頭的靈脈,就能讓滅世凶刃吞噬鬆韻居的老靈器!現在..."他看向小芽,"她體內的殘魂碎片,已經足夠喚醒劍廬下的凶刃本體!"
地麵突然震動,劍廬地底傳來劍鳴,周元看見無數黑鐵劍破土而出,每把劍上都刻著曆代靈器的戰紋——那是滅刀會用退休靈器的殘片,煉成的"滅世凶刃陣列"。
"老斬!無名!"周元握緊兩把靈器,"用爺爺的"斬龍雙絕"!小芽,用聚靈陣把老茶的靈茶引到劍穗上!"
小芽點頭,櫻花紋化作茶壺形狀,遠在鬆韻居的老茶突然打了個噴嚏,壺嘴噴出的靈霧茶竟穿透空間,落在殘劍的劍穗上。殘劍的劍刃瞬間染成茶色,與老斬的刀鞘相碰,竟在空中拚出"退"字,無數黑鐵劍的凶紋開始剝落,露出底下刻著的"退休證編號"。
"不可能!"首領驚恐後退,"這些劍明明吸收了滅世刀的惡念..."
殘劍的劍刃輕輕一劃,黑鐵劍上的凶紋竟變成了櫻花紋:"滅世刀的惡念,早就被小丫頭的聚靈陣泡成了甜麵醬。"劍穗掃過首領眉心,取出塊刻著"叛"字的碎片,"當年你偷走的初代守護者日記,現在該物歸原主了。"
戰鬥結束後,殘劍變回破布纏身的模樣,劍穗卻變成了小芽的發帶:"臭小子,下一站去靈器界北境找天機算盤,那老東西最愛算退休賬,記得帶夠老茶的靈霧茶當見麵禮。"劍柄塞進周元手裡,"還有,彆告訴老斬我誇他刀鞘保養得不錯。"
傳送陣在劍廬的碑林深處,周元抱著小芽站在刻著"周鐵錚"的墓碑前,殘劍的劍刃輕輕點在碑文上,竟浮現出父母的影像:"小元,當你看見這行字時,媽媽已經把小芽的靈脈和無名劍穗綁定。彆害怕,所有的封印,都是給退休靈器們準備的新舞台..."
回到鬆韻居時,老茶的熱氣已經在廚房門口等著,地上寫著:"劍廬的雨霧茶煮好了,周元喝三碗去劍意,小芽喝兩碗養劍穗——老斬不準搶,你刀鞘上的劍痕還沒磨平呢。"
周元看著石桌上擺著的茶杯,突然發現殘劍在老斬的刀鞘上刻了行小字:"刀鞘如劍穗,皆藏人間味"。老斬正用刀刃戳著茶杯,刀柄上的懶龍紋居然纏著劍穗發帶,在桌麵上比劃著殘劍訣的起手式。
這一晚,周元在井底密室翻開殘劍帶來的日記殘頁,發現裡麵夾著父母的婚照,背景正是劍廬的碑林,母親的手腕上戴著和小芽一模一樣的櫻花護腕。他摸著斷柄吊墜,現在已經完全修複成斬龍刀形,刀柄上的懶龍紋旁邊,多了朵栩栩如生的櫻花。
窗外傳來小芽的笑聲,她正用櫻花紋在殘劍的劍穗上畫火鍋,老斬的刀刃象征性地敲了敲她的手心,卻沒真的阻止。周元突然笑了,或許這就是爺爺說的"靈器共鳴"——不是劍刃的鋒芒,而是讓每把退休的劍,都能在人間找到新的劍柄,就像殘劍的劍穗,最終成了妹妹發間的櫻花,在風雨中輕輕搖曳,卻比任何劍意都更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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