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幾百米外,那處小院早已淪為神怒之下的煉獄!房屋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陪伴了張浪幾個月的小破屋,在巨響之中化作齏粉!堅實的地麵如同被太古巨獸瘋狂踐踏,溝壑縱橫,滿目瘡痍!小院中唯一的那抹綠色,龐大的根係連帶著泥土被“拔”了出來。
張浪將柴刀深深插入腳下地麵,雙臂青筋暴起,用儘全身力氣才勉強穩住身形,不被那毀滅的颶風卷走。而懸浮於勉力支撐著,才勉強頂住了狂風,而懸於半空之中的朵朵與蜃龍,卻仿佛置身於另一個世界,絲毫不受這天地劇變的影響。
“雨——來!”
蜃龍的聲音如同冰冷的敕令,這一方天地好像成了他的沙盒遊戲,隨他蹂躪擺弄,滂沱大雨頃刻落下,狂暴的雨水瞬間將翻起的泥土泡成粘稠的沼澤!每一次抬腳,都仿佛要耗儘全身力氣!
濃稠如墨的雲層深處,隱約可見龐大而威嚴的龍形陰影在緩緩遊弋!緊接著,天穹之上——那厚重的鉛雲中,猛地睜開一雙巨大無匹、冰冷無情的豎瞳!漠然地俯視著下方渺小的生靈!
滋滋~
空氣之中遊離著電弧,張浪渾身汗毛根根倒豎,頭發不受控製地向上飄起,致命的危機感如同潮水般襲來!他豁然抬頭,望向那雙冰冷無情的巨眼!
一聲不蘊含任何感情,如同天道宣判的冰冷聲音,在兩人耳畔轟然炸響!
“雷——電!招——來。”
雷驚天地龍蛇蟄!
下一秒,萬千道粗壯如巨蟒,閃耀刺目金光的恐怖雷霆,撕碎了雲層!它們不是自然的閃電,如遊蛇般橫向滾動,將空中化為一道金色雷池。
而雷池之中,有一抹嬌小而頑強的身影。
天罰,降臨。
......
“掌櫃的?!”王五趴在門框邊,看著天幕中那交織的閃電,聲音在震耳欲聾的雷鳴之中顯得難以分辨。他回頭,焦急地看向杜依然。
杜依然緩緩吐氣,將肺腑之間的腥氣排出,臉色凝重萬分:“王五!”她的聲音穿透雷雨聲,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立刻疏散附近所有人!往城西集中!抓也好,綁也罷!若有一人滯留附近.....”她目光如電,釘在王五身上,第一次展現出開天教白龍使的威嚴:“唯你是問!”
“是。”
王五沒有絲毫猶豫,身形如離弦之箭,衝入狂暴的雨簾。梓豪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又望向杜依然,牙關一咬,低吼一聲,也隨王五之後,義無反顧的紮入那滂沱大雨之中。
兩個人的身影,頃刻間便被瀑布般的雨幕徹底吞沒。
灰街距離戰場太近了!此刻正處在這場大戰的中心,外麵雷聲暴烈,任何呼喊聲都顯得微弱無力。這樣的命令,幾乎和送死沒有區彆。
“梓豪...”琴琴下意識抬手,最終沒能將阻攔的話說出口。
杜依然一把拉住她冰涼的手,白皙的臉龐在昏暗天光下顯得格外堅毅:
“我們也走!留這裡隻是拖累!立刻去找朱熙大哥他們!召集所有開天教眾,全員動員!”
“轟隆——!”
又一道撕裂蒼穹的驚雷閃過,瞬間映亮了杜依然的臉。琴琴在那雙剪水秋瞳中,看到了令人心安的澄澈與一種超越恐懼的寧靜力量。
“好.....好!”琴琴重重點頭,心中那份慌亂仿佛被這目光撫平。
.....
鏡城城主府,空曠的議事大殿內,狂風裹挾著冰冷的雨絲從窗欞灌入,吹得滿地廢紙如同蝴蝶般亂舞。
身著明黃色員外服的黃錦,獨自坐在最靠門的位置上,沉默地凝視著窗外那如同末日降臨的天地異象。昏暗的光線模糊了他的表情,唯有那雙眼睛,在陰影中閃爍著複雜難明的光。
這場最終的決戰,終究是打響了!動靜之大,遠超所有人的想象!即便早已經見過白街地底那被鎮壓著的恐怖存在,但當神話中的偉力真正撕開帷幕,顯化於前時,心裡還是難免泛起波瀾。
他端起手邊早已放涼的茶水,木然咂摸了一口。苦澀的茶沫在唇齒間咀嚼,他低聲呢喃,聲音輕得幾乎被風雨吞沒:“你以性命為注,押上了所有....該做的,我們都替你做了.....剩下的.....”他望著那片毀滅雷光的方向。
“....隻盼事情....真能如你所願。”
“回家....”
......
“黨生!這麼大的雨,你這是要去哪?!”精致的屋簷下,一位婦人臉上寫滿焦急,叫住了身穿雨蓑正往外走的李黨生。
李黨生回頭,鬥笠下的臉上擠出一個慣常,帶著點痞氣的笑容:“娘!您瞧這天,怕是被人捅了窟窿,我得出去瞧瞧,看能不能找點東西給它補上。”
婦人看到猶如天河倒灌的雨勢,連數步之外的景物都模糊不清,臉上憂色更重:“少說這些沒正經的胡話!這鬼天氣,此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你就算是鐵打的身子骨,又能救幾片瓦?聽娘的話,等雨勢小點,尋上三五個伴當再去不遲!”
李黨生嘿嘿笑了兩聲,語氣卻異常認真:“娘,您兒子我再不成器,怎麼說也是個雜字班管事。手下那麼多雙眼睛都看著呢!要是遇上難事就縮,見到好處就上,往後誰會服我?”他頓了頓,望著廊簷蔓延下的雨簾,聲音沉了下來,“況且,這雨....太大了!整個鏡城都遭了災,說不定會死很多人,我豈能不管呢?不是您常說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麼?”
婦人急得直跺腳:“我那是....唉!你這孩子,平日裡正經道理沒見你聽幾句,偏生這時候.....”
李黨生斂起笑容,正色道:“因為娘平常說的道理孩兒都記在心裡,刻在腦子裡呢!您放心!”他拍了拍胸脯,“我一定全須全尾地回來!少一根頭發絲兒,您還拿鞭子抽我。”
看著兒子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堅定和擔當,婦人心中又是欣慰又是後悔,知道再勸也隻是徒勞,她顫抖著手,上前仔細地替他緊了緊蓑衣的係帶:“萬事......千萬小心!切不可逞強,娘....娘在家裡等你回來。”
李黨生扶了扶鬥笠,咧開嘴,露出標誌性的大白牙,笑容在暴雨的背景之中顯得格外燦爛:“嘿嘿,好嘞!娘,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