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戰鬥爽，但是單方麵的被毆打，則讓人痛不欲生。張浪手段儘出，刀光如同匹練，柴禁就站在那不動，任他揮刀，張浪那引以為傲、一往無前的刀勢便自動偏轉，連他的衣角都不能觸碰。
柴禁的應對則相對更為粗暴，也不說話，張浪一刀，他就回以老拳，拳拳到肉。
打到後麵張浪鼻青臉腫，柴禁連一滴汗都沒流。
強烈的挫敗感襲來，這種力量階層的差距，比梵山和他之間更大！他甚至懷疑，即便此時能調用鏡城全部力量，使出那招全盛之勢的【破虛】，也依舊不會有任何改變。
何其可笑，信誓旦旦的要斬不平事，卻連眼前的小土堆都鏟不平。
心念的轉變，讓他的刀勢頓失鋒芒，變得遲滯無力，恰在此時，柴禁一拳破風而至，聲音揮來：“你的刀很特彆，有一股蠻荒的味道，生來便帶著一往無前之勢，若用刀之人沒有這樣的心氣，是駕馭不了它的。”
話音未落，仿佛言出法隨！張浪握刀的手猛然一震，像被毒蠍蜇中！斬蛟再次脫手，發出一聲淒厲如龍吟的悲鳴，似在為持刀者的怯弱而感到羞憤，刀身劇烈震顫，竟自行掙脫了他的掌控，如流星般急墜而下，插入下方翻湧的雲海中，這次，卻是再也沒有返回他手中。
柴禁眼中的失望愈發明顯，目光像鞭子一樣：“用刀的人，連自己手中刀都不信，你還能信什麼？”
張浪僵立半空，大腦一片空白，手腳冰涼，隻餘無邊茫然。
“你本就一無所有，還怕失去？剛才那股沒刀也要砍我的氣勢呢？”這低吼如驚雷在張浪耳邊炸響，不遠處的柴禁身影驟然消散，一枚普普通通的拳頭在他眼中不斷放大。
躲不開！還是躲不開！
張浪心中懊喪至極，那經過鏡城蛻變，瑩潤如玉的體魄，在這一刻也變得晦暗，如同謫仙人墜入凡塵掉入泥潭！
“好好想想吧。”柴禁的低喝穿透迷惘，那足以開山裂石的拳鋒刺在他的眉間，卻讓他驟然清醒，內心深處的絕望感一掃而空，光腳不怕脫鞋的倔勁從骨頭裡冒出來，電光火石間，張浪雙目赤紅，隻見他一咬牙關，竟然不閃不避，反而將全身殘餘的力量，連同那股狠勁，儘數凝聚於額頭，迎向那仿佛蘊含天地至理的拳頭。
柴禁眼底，終於掠過一絲極其細微，卻又真實存在的詫異與...讚許？
“——轟！！！”
皮肉骨骼相撞，卻發出驚天巨響！狂暴的勁風絞散層層雲靄，頭頂久違的熹微星光驟然傾瀉而下。
柴禁甩了甩手腕，竟然久違的感到了一絲酸麻感，他眼中閃過一絲暢快的微光。
而張浪，則如泥塑木雕定在原地，額頭上赫然印著一個清晰的拳印。
“艸....”
半晌，張浪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隨即雙眼一閉，周身神性徹底潰散，整個人如失去動力的飛機，仰頭從高空墜落。
兩分鐘之後，坊濱小區門口。
秦大爺早已候在此處，手裡拎著那把陷入沉寂黑色古刀“斬蛟。”，看柴禁像拖麻袋一樣把張浪拖過來，他嘖嘖兩聲埋怨道：“下手怎麼沒輕沒重的，還專門往臉打？”
柴禁木著臉，瞥了一眼地上昏迷的張浪，聲音毫無波瀾：“全身上下，就他那張臉最礙眼。”
秦大爺嘿然一笑，揶揄道：“我看你是嫉妒，這小子哪哪都有毛病，就這張臉，勉強能入眼。”
“隨你說吧。”
“就不怕他記恨你？”
柴禁漠然抬眼，望向遠處深沉的夜色：“天下恨我之人不知凡幾，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有些事，點破一句能省多少麻煩？天下多少仇怨，不都是“你以為我懂，我以為你知”鬨出來的？三言兩語就能解開的疙瘩，何必鬨得最後都收不了場？你是聰明人，該比我明白。”秦大爺以過來人的口吻勸道，見柴禁並不為所動，知道再勸無用，無奈地撇了撇嘴，不再言語。
“玉不琢，不成器。邪門不是幼稚園，我也不是幼稚園園長，沒時間陪他慢慢熬。”
這時，一輛黑色帕薩特從道左駛來，穩穩停在小區門口。車門彈開，駕駛座上是一位短發利落的女性，發梢還帶著水珠，身上帶著沐浴後的清香，顯然是剛出浴便匆匆趕來。
“人就交給你們了，我還得去應付那些老家夥。”柴禁利落地將張浪往秦大爺懷裡一塞，身影一晃，如同被濃稠的夜色吞沒，消失不見。
“嘖，咱們這位財神爺，還真是日理萬機。”秦大爺搖了搖頭，狀若無意的說了一句，將張浪半扶半抱地弄上車後座，對駕駛座上那位道：“雨霖，辛苦你大晚上跑一趟，這小子就麻煩你了。”
李大秘書簡潔點了點頭，目光掃過後座不省人事的張浪。秦大爺這才將斬蛟輕輕放到張浪身側，拍了拍滿是塵土又紅又腫的臉頰，語重心長道：“小子，彆想太多。有城府是好事，心思重又是另一回事。這世間，覺得哪不對，看不過眼的，那就出拳！被打趴了，再爬起來，接著出拳！彆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說罷，不再多言，利落關門下車。
汽車平穩啟動，彙入城市夜晚稀疏的車流之中，李雨霖罕見地將車開得四平八穩，雖然某些變道超車的動作在交警眼中依舊夠扣個十幾分，但比起她平日風馳電掣的風格，已是難得的溫柔。
車內異常安靜，引擎低沉的嗡鳴和窗外掠過的風聲，還有李雨霖時不時的小抱怨和按喇叭的聲音。
“我是不是非常沒用？”良久，後排傳來的聲音。
李雨霖眉頭微蹙，透過後視鏡，隻見張浪癱在車座上，側臉看向車窗外，五光十色的的霓虹燈如光帶在他臉上閃過，映照出一種前所未有的脆弱與迷茫，與平日裡那副嬉皮笑臉的樣子判若兩人。
她一時有些不適應，不知道怎麼搭話。
索性張浪也並非需要一個確切答案，自嘲道：“滿以為自己進化成超級賽亞人了，想不到是進化成了基紐特戰隊的雜魚，前一秒還信誓旦旦的要為夜郎一千三百五十一人討個公道，下一秒卻讓人一個手指頭摁到地上摩擦，最後隻能....裝死狗....這劇本，怎麼越說越像反派嘍囉，哈哈哈哈哈....”笑聲刺耳，帶著濃重的苦澀。
雙手扶著方向盤的李雨霖，透過後視鏡，看著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沉默了足有十秒，就在張浪以為這尷尬的沉默會持續到終點時，她卻用一種異常認真，帶著點學術探討意味的口吻開口道：
“其實，基紐特戰隊的古杜，雖然長得醜醜的，但實力....還蠻強的。”
“哈？？？”
張浪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這突如其來精準命中他自嘲點的安慰，比柴禁一隻手打得他找不著北更讓他震驚，以至於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被柴禁打傻了，出現了幻聽！
前方路口紅燈亮起，車子緩緩停下，紅色的刹車燈透過前檔玻璃，柔和地映在李雨霖線條清晰，帶著水汽的側臉上。這一刻，竟透出一種奇異的.....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