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家江淮到底哪裡冒犯到你了?不去你們家就不去,你以為你們家是什麼金窩窩嗎?誰稀罕!彆說你不買我的香包,就算你想買,我也不會賣給你。”
“那你最好管好你的兒子,鄉下來的農民,做的都是些不上台麵的活計,掏糞、打掃廁所、疏通下水道,哪樣不是臭氣熏天?他要是去你們家,肯定會把你們家弄得臟兮兮的。你們倆一個樣,你的香包再好我也不會要了,說不定已經被他那種味道汙染了,還怎麼稱得上香?”
梅疏月覺得她簡直是不可理喻,從未見過如此目中無人又滿口汙言穢語的城裡人。
“你自認為高貴得很,還想買我的香包?你根本不配擁有它。我寧願把它扔進糞堆,也不願意賣給你,我還擔心它被你戴上後變得又臟又臭。”
“那你就自己留著吧,你的香包即使送給我,我也不會收。”
江淮為了避免兩人繼續爭吵,對吳敏說道:“你放心,就算你家請我去,我也不會去的。但請不要貶低我們農民,我們並不比你們差,你也並非高高在上。事實上,你現在這副樣子,隻會讓我覺得你很卑劣。”
“你才卑劣呢!”吳敏輕蔑地嗤笑一聲,“不過是自我安慰罷了,想找回點尊嚴而已。”
方念初直接把她往外推,“行了行了,你那麼高貴,我們這裡容不下你這樣的‘大佛’,去廟裡待著吧。”
她將吳敏推出門外,吳敏冷哼一聲,並未回應方念初,而是轉身離開了。
回到家中,梅疏月在痛斥了吳敏一番後,詢問了江淮拜訪江家的情況。
“你什麼時候去過她家?看她那模樣,仿佛自己住的是皇宮金鑾殿似的,真是沒見過這麼愛裝模作樣的城裡人。”
江淮解釋道:“之前跟我一起工作的江一鳴是她的兒子,那天我去她家做客時,被她和她女兒撞見,她們瞧不起我們這種職業的人,連江一鳴都不放在眼裡。她們一起趕我走,不準我再去他們家。她就是一個勢利眼,我們不必理會她,就把她的話當作放屁吧。”
他對那位父親更加失望,覺得他和吳敏如出一轍。
梅疏月並未感到沮喪,“這樣的人畢竟少見,哪裡都有些怪人。”
她曾在村裡見過不少怪人,那些人即便在農村也仗勢欺人、看不起彆人。儘管環境變了,但每個地方都有奇葩的現象依舊存在。
“就是上次帶你找工作的那孩子,你覺得他怎麼樣?”
他認為那孩子應該不會介意江淮的出身,否則不會帶他一起去工作。
“媽,他還可以。他們家隻有他媽和他的姐姐看不起人,至於他爸,看著挺好,實際上……”是個不負責任的人。
“實際情況如何?”
梅疏月見他沒說完便追問。
“沒什麼。”
江淮無意中提到了江景行,還是彆在他麵前談論這個人好了。
但梅疏月愈發好奇:“到底怎麼回事?他爸是不是也對你無禮了?是不是比他媽和姐姐還惡劣?有些人表麵一團和氣,實則笑裡,嘴裡一套背後一套。”
江淮想問媽媽,在她心中,他爸爸是不是這樣的人?
“媽,我爸爸是不是也是個表裡不一的人?”
“啊?!”梅疏月愣了一下,“兒子,你怎麼突然提到你爸了?不是說好不提他的嗎?而且你怎麼會覺得他是那種言不由衷的人?”
“因為我對他不了解,所以想知道他究竟是怎樣的人。”
“你爸是個正直的人,絕不會表裡不一。”她看了看周圍,“總之他已經去世了,提他做什麼?以後除了清明節,我們都不再提他了。”
梅疏月這才意識到,“你是因為那個女人說了你,所以才不去乾活的吧?”怕江淮誤解,她急忙補充道,“我沒有彆的意思,隻是隨便問問。”
江淮看著她,他不去乾活並不是因為吳敏和江雨珊,而是因為那位父親。
但江淮無法向母親訴說此事,便說道:“媽,我最近一直在上班,工作量大又累,感覺身體有點撐不住了,我想先休息幾天再繼續乾。”
梅疏月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段時間確實辛苦你了,既然累了就彆勉強自己。要是想吃什麼,告訴我,媽給你做。”
“其實沒什麼特彆想吃的,平常的飯菜就行。”
不乾活了,哪還能挑三揀四?
“要不包餃子怎麼樣?我去跟嫂子和其他人商量一下。”
“好啊。”
仿佛包餃子這件事讓江淮心頭的陰雲迅速消散。
院子裡的人平日裡沒事總愛琢磨吃食,尤其是許楠楠,如今無所事事,除了散步就隻剩下了吃飯這件事。
梅疏月提議包餃子時,她立刻附和,於是全家忙碌起來,有人去買肉,有人準備餡料,還有人負責和麵、剝蔥剝蒜。不過一個多小時,熱氣騰騰的餃子便端上了桌。
吳敏回到家後,對江景行發了一通脾氣。
“景行,我今天去關老爺子那位外孫女家買香包,聽說那香包是她婆婆做的。你知道我看見誰了嗎?竟然是那個小——一鳴帶回來的!更誇張的是,那個做香包的女人居然是他母親。真是奇怪,這麼個邋遢女人竟然賣香包,這種東西我才不會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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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來許家那邊是鄉下來的,一鳴的母親以前沒看上咱們的兒子,真不知道她怎麼想的,看上那個鄉巴佬。”
江景行聽到這話,心中隱隱擔憂。
吳敏一向不喜歡江淮,上次江淮來他們家時,她差點當場說出傷人的話。這次去了人家家裡,萬一句不對勁……
“彆再說什麼鄉巴佬鄉巴佬的,聽你這樣說太難聽了。人家也是個人,你怎麼能這樣侮辱彆人?你想過沒有,我們吃的糧食都是農民種的,穿的衣服也是用棉花做的,你何必總是瞧不起彆人?所有職業都一樣重要,我們憑什麼覺得自己高人一等?他們也不低賤啊。”
硯舟
吳敏皺眉聽著丈夫的話:“看他穿得又臟又破,這種鄉下人到城裡不就低人一等嗎?”
江景行懶得回應。
“你真是不講道理。”
吳敏聽後怒氣衝衝:“我哪裡不講理?你總是偏袒這些鄉巴佬,他們能給你帶來什麼好處?”
“我圖什麼好處?我隻是陳述事實,從不貶低他人,至少我問心無愧。至於你,當心貶低彆人時,好好想想你的行為有多糟糕?他們缺的是機會和更好的生活,而你缺的是基本的品德。”
“放你的!彆跟我談品德,裝得好像你多高尚似的,你就是虛偽。”
“我不想再說了。”
轉身回到父親房間繼續幫忙按摩。
屋內,老爺子享受著兒子的照料,感慨道:“雖然我不願看到你們吵架,但你和她爭執讓我多享受了一會兒按摩,倒也不錯。”
江景行沉默。
“爸,要是我們離婚了,我可以給你按摩更多時間。”
“不必了。”
這媳婦雖不孝順,還常無理取鬨,是他當年一手促成的婚姻,現在要離婚豈不是打自己耳光?
而且孫子孫女快成家了,這兩人怎能在這個節骨眼上離婚?
唉,他知道江景行隻是開玩笑,愛逗他玩罷了。
許楠楠每月定期產檢,江川不在時,常由他人陪同前往。今日江婷與關老太太陪她去協和醫院,因擔心安全,關老爺子特意安排關硯之開車一同前往。
剛下車便看見方文濟和江雨珊從住院部出來。
許楠楠對文濟並無反感,卻討厭江雨珊。
忽然想到,江雨珊與江景行有些相似,若被江婷發現,怕是又要知曉父親的近況,甚至得知景行的薄情……
她想阻止江婷見到江雨珊,可惜為時已晚。
江雨珊注意到許楠楠,正打算拉著方文濟繞路避開。然而方文濟早已看見許楠楠,根本不理江雨珊的暗示,徑直走向許楠楠。
“許同誌。”方文濟發現許楠楠懷孕的樣子,笑著祝賀,“許久不見,原來你已成家立業,孩子也快出生了吧?”
許楠楠回應說她在年前完婚,寶寶頂多一兩個月就要出世。
“你怎麼在這兒?”
“我老師病了,就來看看。”
“明白了。”
江雨珊內心不滿,又擔心兩人聊得太多,匆匆追了上去。
此時,江婷就在許楠楠身旁,自然注意到了江雨珊。
看清對方容貌後,江婷震驚不已。江雨珊的模樣和家中照片裡的父親極為相似,仿佛是一對父女。
不過江婷並未直接聯想到父女關係,猜測或許是父親那邊的親戚,比如侄女之類的,容貌相近也算正常。
儘管父親從未儘責,江婷仍渴望找到他的家人。於是她上前詢問江雨珊:
“請問,您是否認識江大河?”
江雨珊瞥了她一眼,認出她是剛在許楠楠身邊的女人,顯然也是許家的一員,頓時心生反感。
“什麼江大河?我不認識,你為何問起?”
江婷是想借機攀談嗎?她的意圖究竟是什麼?
隨後江婷解釋道:“江大河是我父親,看你和他長得像,所以好奇您是否是他親眷。”
江雨珊重新審視江婷。
“你到底安的什麼心?我和你父親相像?真是笑話,我隻跟我自己父親相似,彆用這種借口靠近我,我才不信你的幌子,你接近我肯定另有目的。”
“我真的隻是覺得您和我父親長得像,絕無他意。”
“你覺得我會信你?離我遠點!”
江雨珊輕輕一推江婷,徑直走向方文濟,伸手欲牽他的手,卻被他巧妙避開。接著她試圖挽住他的手臂,卻又遭到拒絕。
“雨珊,注意分寸。”
許楠楠不願與江雨珊交談,轉向方文濟說道:“方同誌,我還得進去檢查,就不多打擾了。”
“好的。”方文濟擔心江雨珊言語失當,急忙提議離開,“你忙,我們也該走了。”
他並未在意江雨珊的行為,隻是握住了她的手腕,帶她走出醫院。
他們離開後,江婷仍回頭望著江雨珊的背影,腦海中反複浮現她說過的話:“我隻和我的爸爸長得像。”
那麼,江雨珊的父親,會是自己的伯父或叔叔嗎?
此刻她正準備陪許楠楠做產檢,無暇深究這些疑問。待產檢結束,兩人坐上車時,她望著窗外沉思片刻,隨後對許楠楠說:“嫂子,我覺得剛才那個女孩和我父親很像,也許她是父親的親人。雖然大家都認為父親已經去世,但如果能找到他的親人,我們不妨試試。我對父親所知甚少,僅見過他的照片,聽媽媽提起過一些事。不如回去告訴媽媽這件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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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婷打算將此事告知梅疏月:“看看媽媽會怎麼想,但剛才那女孩對我態度冷淡,要是媽媽反對,我們就彆管了。”
許楠楠搖了搖頭,若江婷告知梅疏月,她們母女若著手查找江雨珊的家族背景,勢必會發現江景行的存在。
罷了,江婷終究會得知,倒不如直接告訴她。至於是否再告訴梅疏月,由江婷自行決定。
“婷婷,有些話我必須告訴你,可能會讓你感到震驚甚至難過。但既然你未來的生活在這裡,遲早會知道的。剛剛那位江雨珊的父親,其實是你父親,所以她才會和你父親長得相像,你明白了嗎?”
“什……什麼?”
江婷瞬間震驚到無法言語,她睜大雙眼,許久未能回過神。
片刻後,她依舊難以置信地問:“嫂子,你說的話是真的嗎?那個女孩的爸爸竟然是我爸爸?我和她居然同父?”
“沒錯,你們是同父異母的姐妹。”
許楠楠內心其實並不希望江婷與江雨珊成為姐妹,但血緣關係是無法否認的事實。
“同……同父異母?”江婷反複品味這幾個字,仍難掩心中的疑惑,“嫂子,如果真是這樣,那是不是意味著我爸爸在這兒又有了家庭,娶了彆人?”
“是的。婷婷,我早就知道了,之所以沒告訴你們,是因為擔心你們難過。但我明白,不說的話,你們遲早會發現的。
年前我去江家為老爺子看病時,遇見了你爸爸,他和你大哥長得極其相似,連姓氏和年齡都對得上,我就推測他極有可能是你們的親生父親。可他在這兒又娶了一位妻子,剛才提到的那個女孩是他的女兒,叫江雨珊,他還有一兒,叫江一鳴。前幾天和你二哥一起工作的正是江一鳴,你二哥還去過他們家,所以他也知道了這件事。這不是什麼好消息,所以我們都沒提。”
江婷感到頭痛欲裂。她自小幾乎沒有見過爸爸,父親從未給予她關懷或保護。可在她的記憶裡,父親一直是慈愛且偉岸的存在。母親提及父親時也總是充滿懷念,隻講父親的優點。可這樣一個優秀的父親,怎麼會變成拋妻棄子的薄情之人呢?
許楠楠沒有繼續開口,隻是靜靜等待江婷消化這些信息。
良久,江婷抹了抹眼淚:“我明白了。”卻依舊難以接受。“既然你和我二哥都沒告訴我媽,那我也不說了。讓她晚一天知道,就晚一點痛苦。”
她們歸家後一如往常,關於在醫院偶遇江雨珊一事,既未向關硯之提及,亦未告知關老太太。梅疏月一心掛念著許楠楠的檢查結果,未曾留意到江婷臉上偶爾流露的異樣神情。
江淮在家休養期間,專心複習功課,為即將到來的高考做準備。當他感到已充分準備之時,便覺得無需再投入更多精力於學習。此時若再灌輸多餘的知識,反而可能適得其反。於是他萌生了外出打工的想法,既能賺取生活費,也算鍛煉身體。
他早已熟知勞務市場的運作規律,獨自前往,並小心避開與江一鳴碰麵。江淮不願意見到江一鳴,也不想與其有任何合作,隻想徹底擺脫兩人間的複雜聯係。
他每天比以往推遲半小時到達勞務市場,儘管刻意回避,卻仍不可避免地相遇。四目相對,江淮稍作停頓,欲轉身離去,卻被江一鳴喊住:“陽哥,見了我為何不言語?你說過需要幫忙時會來找我的,為何今日不理睬?”
江一鳴走近,眼中滿是不舍。在他看來,江淮是他難得的知己,希望能繼續攜手共事。
江淮凝視著眼前這個由父親與他人所生的親兄弟,內心五味雜陳。他喉間似有異物梗阻,難以言表,倍感壓抑。他知道父親的行為純屬個人選擇,並非江一鳴的責任,但這份血緣關係卻令彼此處境尷尬。倘若江一鳴知曉,是否會同樣選擇疏遠?
然而,兩人的境況截然不同。父親拋棄了他的母親及兄妹三人,卻庇護了另一名女子及其子女。江一鳴對父親並無怨恨,而他自己卻無法釋懷。
“一鳴,我隻是閒來無事出來散心,並非為了找工作,告辭了。”
江淮說完便迅速轉身,留下江一鳴滿臉失落。
“陽哥。”江一鳴緊隨其後,“你真不是來求職的?”
“嗯,隻是隨便看看。”
江一鳴依舊半信半疑:“這裡有什麼好看的?你該不會是來求職的吧?可你見到我就跑,這是為何?莫非還是因為上次我家的事,陽哥,真的很抱歉,是我姐姐不對。”
“不是她的問題,我不至於這麼糾結。”
“那是為什麼?”江一鳴思索著,“你不理我肯定是因為我的原因,我是不是無意間說了或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你自己可能都沒發現,能告訴我嗎?”
“沒有,你做得很好。”
“那咱們繼續一起找工作、乾活吧。”江一鳴笑著,“我喜歡和陽哥一起,後來那些合夥的要麼偷懶,要麼耍滑頭,跟他們乾活真讓人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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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和你合作,我們的性格挺互補的,隻是我偶爾講些文化知識你可能不太感興趣,其他方麵我們配合得很默契。”
最終,江淮還是婉拒了江一鳴。
“一鳴,好好乾,我得回去了,期待未來還能成為搭檔。”
江一鳴失落極了,看著江淮漸行漸遠,消失在人群中。
他心中不安,即使江淮解釋得清楚,仍覺得對方有意避開自己,或許江淮有所隱瞞。
到底是什麼事?
他們之前的工作中是否發生過矛盾?
他抓著頭發苦思,似乎沒有。
“陽哥為何如此奇怪?”
江淮離開勞務市場時心情也不佳,仿佛虧欠了江一鳴什麼。
“唉。”
他輕歎一聲,因父親成了負心漢,讓兄妹關係生隙。
那時為何不能一心一意?事已至此,他又如何改變?
他並未立刻回家,而是接了個修房子的活兒。
梅疏月今日完成了百個香包,準備送往供銷社。她至今未能學會騎車,隻能乘公交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