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極的永夜像一襲厚重的黑絨幕布,將整個冰原籠罩在死寂之中。極光在天際流淌,如同天神打翻的調色盤,翠綠、靛藍、紫紅的光帶交織纏繞,在墨色天幕上繪出詭譎的圖騰。
寧夜的靴底剛觸及冰麵,就聽見腳下傳來細密的"哢嚓"聲。那不是尋常冰層碎裂的動靜,而是深埋在萬年凍土中的遠古微生物正在星瘴侵蝕下痛苦蘇醒。他的星瞳能清晰看到,冰層深處那些被冰封了千萬年的單細胞生物,正在黑霧的腐蝕下扭曲變形,外殼破裂時發出的哀鳴通過冰晶共振傳達到地表,像無數細小的銀針紮在鼓膜上。
"第三波攻擊要來了!"
蘇玉真的聲音通過神識傳來,帶著冰雪般的清冷。寧夜轉頭望去,看見她站在三百丈外的冰裂穀邊緣,白衣勝雪,在極光映照下仿佛披著一身流動的碎鑽。她手中的玄天鏡倒映著血月,鏡緣凝結的冰晶像給這件上古法寶鑲了一圈鑽石花邊。
寧夜剛想回應,喉嚨卻突然湧上一股鐵鏽味。他咬牙咽下鮮血,感受到體內經脈正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在這個靈氣枯竭的末法時代,每次施展星術都像是在乾涸的河床上強行開閘放水——星元訣運轉時,枯竭的經脈被狂暴的星力撐開的痛楚,讓他眼前一陣陣發黑。
血雕突然收攏六翼,如同閉合的猩紅之花。寧夜的星瞳瞬間捕捉到異常——那些看似柔軟的羽毛表麵,實則覆蓋著細密的鱗狀結構,每一片鱗甲上都刻著微縮的星宮密文。當六翼完全合攏時,這些密文開始重組排列,從"禦"字變為"弑"字,最終定格為一個扭曲的"滅"字。
"小心羽箭!"寧夜在神識中暴喝,同時雙手結印。七顆拳頭大的星芒在身前結成圓陣,旋轉著形成光盾。這個在萬年前信手拈來的"星璿"術式,如今卻需要他精確控製每一絲星力的流轉。右眼傳來錐心刺痛,星辰旋渦中分離出的金線像燒紅的鐵絲般灼燒著他的視神經。
數千根染著黑霧的翎羽激射而來,每一根都在飛行中分裂。寧夜看到羽毛尖端生著倒鉤狀的微型口器,表麵滲出粘稠的黑色液體。那些液體在空氣中迅速汽化,形成無數張指甲蓋大小的人臉,張著嘴發出無聲的尖叫。
"轟——"
第一波翎羽撞擊星盾的瞬間,冰原上炸開震耳欲聾的雷鳴。衝擊波將萬年凍土掀起十幾米高,暴露出的古老冰層裡,無數史前海洋生物的化石在星力震蕩下化為齏粉。寧夜悶哼一聲,三根漏網的翎羽貫穿左肩,金色血液噴濺在冰麵上,立刻滋生出血管狀的紅色菌絲。
"九曜引的星軌偏差了0.3度..."寧夜在劇痛中冷靜計算著。這個複雜的術式需要他將神識分割成九股獨立線程,此刻他的意識海裡仿佛有九把燒紅的鐵錐在攪動。右眼的星辰旋渦開始不受控地膨脹,視野邊緣爬滿黑色蛛網狀紋路。
透過逐漸模糊的視線,他看見血雕胸口羽毛下隱約透出藍光——那是未被汙染的原始星核,或許正是當年星宮馴養靈禽時植入的定位符石。這個發現讓他心頭一震,記憶閃回萬年前星宮藏書閣裡那卷被封印的《禦神策》,上麵記載著將活物煉成兵器的禁忌之法。
"三息!"
蘇玉真的傳音將他拉回現實。她不知何時已退回冰穀,玄天鏡倒扣在地麵,鏡麵湧出的銀白靈力正沿著冰層裂縫急速蔓延。寧夜看到她的嘴角溢出血絲,左手結印的速度快到出現殘影。眉心的玄天紋印亮如烈陽,映得整張臉近乎透明。
最令人心驚的是,她鬢角的一縷青絲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白。
血雕趁機張開喙部,喉嚨深處亮起刺目血光。寧夜突然感到周身空氣凝固,某種超越物理規則的力量將他釘在原地。視野邊緣開始浮現幻象:破碎的星宮穹頂、流淌著金血的玉階、被九條鎖鏈貫穿心臟的模糊人影...
"寧夜!"
蘇玉真的清喝震碎幻象。她將玄天鏡猛地按入冰層,鏡背的二十八星宿浮雕逐一亮起,但"室壁"二宿始終暗淡——這是末法時代缺失的兩大星官之力。冰層下的寒氣順著鏡緣攀爬,在她指尖凝出霜花。寧夜知道,這種源自地心的極寒,連元嬰修士的護體靈力都能凍結。
"星鎖!"
寧夜強忍經脈撕裂的劇痛,雙手在胸前勾勒星軌。九道金線從右眼旋渦中激射而出,在空中交織成立體星圖。當這些金線纏繞上血雕頸部時,怪物發出震天動地的嘶吼。被勒緊的傷口處噴出的不是鮮血,而是無數糾纏在一起的黑色線蟲,每隻蟲體表麵都浮動著微型星圖。
"這是...噬星蠱?"蘇玉真瞳孔驟縮。她認出這是星宮"禦獸堂"獨有的禁術,專門用來控製高階靈獸。這個發現讓她持劍的手腕出現0.1秒的遲移,代價是三道黑羽貫穿左側琵琶骨。
寧夜看到她的白衣瞬間被鮮血染紅,但更讓他心驚的是那些羽毛根部暗藏的血紋——那些用星宮密文寫就的詛咒,每個筆畫都在蠕動,像活物般扭曲變形。最詭異的是,他竟從這些陌生符文中讀出了一段信息:"搖光殿主叛,星宮危,速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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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雕的蓄力終於完成,那道直徑丈餘的血柱從喉中噴湧而出。所過之處,空間像被橡皮擦抹去的鉛筆痕跡般消失,露出其後扭曲的虛無。蘇玉真卻突然出現在血柱路徑上,雙手托舉玄天鏡,鏡麵不是反射血光,而是如黑洞般將其吞噬。
寧夜看到她的小臂皮膚在接觸能量的瞬間龜裂,金色血液尚未流出就被蒸發成霧。更可怕的是,那些血霧在空中凝結成細小的紅色晶體,每一顆都映出星宮覆滅那天的景象。
"現在!"蘇玉真七竅滲血,白衣無風自動。寧夜知道她已到極限——玄天鏡麵浮現蛛網般的裂紋,隨時可能爆碎。
千鈞一發之際,寧夜右眼的星辰旋渦突然逆向旋轉。被血柱擊中的玄天鏡劇烈震顫,鏡麵裂紋中迸發出刺目銀光。就在寶鏡即將粉碎的刹那,一道被提煉過的純淨星力從鏡背激射而出,如同經過千次淬煉的月光精華。
"星月交輝——"
寧夜的身影在光束中模糊了一瞬。當他再次凝實,已出現在血雕正上方,右手並指如劍刺向怪物天靈蓋。指尖凝聚的星芒不再是藍色,而是經過玄天鏡轉化的銀白色,如同月光淬煉的劍鋒。
血雕中央頭顱爆裂時,黑血如瀑布般傾瀉而下。那些血液落在冰麵上竟開始自主蠕動,轉眼就長出無數血色菌絲。寧夜踉蹌落地,發現自己的右手正在腐爛——從指尖開始,皮膚肌肉如蠟般融化,露出金色的指骨。
"星瘴同化?!"蘇玉真閃身而至,毫不猶豫地並指斬下他整條右臂。斷肢落地即化為黑水,而寧夜肩部切口處金血噴湧,新的手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再生。
血雕剩餘的兩個頭顱發出不似活物的機械音:"星...宮...必...滅..."它殘缺的翅膀拍打出紊亂氣流,羽毛間的血紋開始發光。那些符文脫離羽毛懸浮在空中,組成一個倒立的金字塔圖案。
寧夜突然按住右眼。他的星瞳不知何時爬滿了血絲,那些細密血線正組成與空中完全一致的符文。"它在反向汙染星源!"劇痛讓他跪倒在地,金色血淚從指縫間汩汩流出。
蘇玉真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玄天鏡上。鏡麵裂紋中頓時湧出銀焰,她將寶鏡按在寧夜右眼上,自己卻因損耗過度而麵色慘白。一縷白發從她額前垂落,在接觸鏡麵寒氣的瞬間結為冰晶。
"以血為引,以魂為契。"她沾血的手指在寧夜臉上畫出古老紋路,"玄天星宮,同生共死!"
寧夜右眼突然炸開刺目血光。破碎的星辰旋渦中,九顆被血染紅的星子排成十字。那些從他眼眶飛濺出的血珠沒有落地,而是在空中凝成微型星圖,與蘇玉真眉心血印遙相呼應。
兩人之間的空氣突然扭曲。無數血色絲線從虛空浮現,編織成三維立體的星宮模型。寧夜在劇痛中看到走馬燈般的記憶碎片:
——蘇玉真抱著他的屍體在星宮廢墟哀嚎,發梢凝結著冰淚;
——自己跪在輪回殿前,甘受九世剜心之痛換取她一縷殘魂;
——在不同時代的街角,他們無數次擦肩而過的背影...
這些記憶的湧入讓他靈魂顫栗,但更震撼的是其中一段被刻意隱藏的畫麵:星宮覆滅前夕,一個左手中指有月牙疤的身影,正在偷偷修改護山大陣的陣眼...
血契完成的刹那,冰原上所有星瘴生物同時發出哀鳴。血雕殘軀上的符文如活蛇般剝落,在冰麵上組成"搖光歿"三個扭曲的大字。那些字跡用星宮密文書寫,最後一筆拖出的血痕,赫然是當年搖光殿主自絕經脈時佩劍劃出的軌跡。
在眼球爆裂前的0.03秒,寧夜通過星瞳超頻捕捉到九星烙印背後的真相——那根本不是簡單的紋身,而是九顆微型黑洞在皮膚表麵形成的引力透鏡效應。黑衣人纏繞鎖鏈的指尖,每個關節都鑲嵌著星宮長老的本命星核。
最令人戰栗的是其倒映在血雕瞳孔中的真容:那張不斷變幻的臉上,時而浮現寧夜自己的五官,時而變成蘇玉真冷峻的側臉,最後定格為星瑤自爆前那個淒美的微笑。
北極光突然劇烈翻湧。原本漆黑的夜空被某種巨大陰影遮蔽,那輪廓像是展開雙翼的人形。寧夜抱起虛脫的蘇玉真,星遁術發動的瞬間,他分明看到陰影中睜開了一隻布滿血絲的眼睛。
千米外的冰峰上,額頭有九星烙印的黑衣人收回目光。他指尖纏繞的鎖鏈正發出愉悅的震顫,鏈環碰撞聲組成詭異的旋律。
"遊戲開始。"黑衣人對著虛空輕笑,身後緩緩浮現十二道背生光翼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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