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綠的冰水裹著嗆人的腥腐,粘稠稠地糊在口鼻上,死命壓著最後半口氣。後背像是被鐵氈子挨著骨頭縫反複敲砸,爛皮肉糊在凍透的岩壁石棱子上磨蹭。每一次水流的推搡刮過,都像扯著釘進骨縫裡的鏽釘子往外拔,疼得他恨不得連心都吐出來。
身體打著旋,撞開一片片滑膩冰冷的凍泥塊,朝著墨綠冰水裡那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深處旋落。眼皮早被冰碴子和汙血糊死了,一絲光都不透,隻有耳道裡灌滿凍水的嗡嗡悶響,還有胸前丹田那塊地方,那層薄如紙皮的墨色光膜,還在死命頂著快要凍結碎裂的心窩搏動。每一次搏動都帶著撕裂血肉的劇痛扯回一絲意識,隨即又被窒息的墨綠冰浪吞沒。
水流不知裹著他在黑暗裡漂了多久,推擠的力量猛地加劇!如同被一隻凍透了的巨大鬼手硬是往側前方狠狠一攮!
砰!
又是一下結結實實的撞擊!冰冷堅硬更甚之前的觸感!
這次撞得不算猛,可水流奇大!整個人被巨力裹著,從那濃墨般的水簾後麵硬生生“擠”了進去!身體瞬間離開了粘稠的冰水重壓!緊接著腳下一軟,重重砸在了一片堅硬、滑膩、帶著冰涼顆粒感的平麵上!口鼻裡嗆壓的冰水嘩啦湧了出來!
咕嚕嚕……
李十三整個人癱在冰冷的地上,蜷得像隻凍硬的蝦米。咳得死去活來,每一次撕心裂肺的抽吸都扯得渾身筋骨要爆開,肺管裡像塞滿了燒紅的碎玻璃渣,吸進去的卻是濃重刺骨的冰冷空氣。他掙紮著用那條還能動的左手死命摳住地麵,指尖能感到尖銳冷硬的沙礫和冰疙瘩。
緩了老半天,眼皮上凍成冰坨的血塊子才裂開一絲勉強能透點灰黑光線的縫。眼前是一片奇詭的景象。
頭頂極高遠處,依稀是被潭水隔絕的天光,微弱昏暗,勉強勾勒出此地輪廓。他身下是一片半圓形的巨大凹陷冰穴,如同被無形的巨碗從潭底硬生生挖出來,再凍結成冰。洞穴並不深,底部比上麵開口小得多,直徑大約十丈左右。
整個洞底地麵覆蓋著厚厚的墨綠冰殼,凍得結實實實,像是一整塊巨大無比的劣質翡翠鋪平夯實。冰殼上凝結著一層細密均勻、如同最微小子粒墨玉凍成的堅硬顆粒,踩上去又滑又硌腳。
冰冷的寒意比深潭水底更甚!那股凍結骨髓、磨滅生機的寒氣如同活物般纏繞盤旋,是從腳下這塊墨綠冰殼深處滲出來的!洞壁四周向上延伸,並非陡峭的岩石,而是凝結了不知多少萬年的、厚重粘稠的層層墨綠色冰層!
這些冰層堆疊著,像一塊塊巨大凝固的、半透明墨綠樹脂膠凍成的城牆,深深嵌入四周的玄黑岩層裡!層層疊疊,散發著萬載玄冰的刺骨死寂,隱隱透出一種幽藍偏黑的深邃光澤!冰層表麵密布著蛛網般細小綿密的冰裂,裂縫深不見底,透出無窮的森冷!最駭人的是!
在這層層疊疊的墨藍深綠冰牆核心!
一柄又一柄!
巨大!殘破!扭曲!如同被強行折斷、擰碎、熔斷了又凍結萬載的!
斷!
劍!
殘!
骸!
如同億萬墓碑!從四麵包裹洞壁的厚重冰層深處!無聲無息地斜刺出來!
這些斷劍殘骸大多隻剩下小半截扭曲的劍身或猙獰的劍柄!有些鏽蝕斑駁如同古戰場遺物!有些表麵竟還流淌著細微的冰藍幽芒,散發著切割萬古的銳利死氣!更有甚者,幾柄斷骨般的殘劍被凝固的冰層裡延伸出的、布滿扭曲咒印的墨藍色巨大冰鎖鏈牢牢捆縛、纏繞、貫穿!冰鎖鏈死死楔入冰壁深處!似乎在禁錮著這些殘骸最深處不甘的凶煞破滅之意!
這些斷劍殘骸與冰鎖鏈組合!連同這口被凍結的冰穴!構成了一座名副其實的——
寒!
淵!
劍!
牢!
李十三被眼前這森然詭異的景象凍得神魂都在發麻!他試圖撐起身體,左臂卻一陣劇痛刺骨,之前被暗流衝擊得差點脫臼的肩膀像是插著烙鐵。他隻能半趴著,目光在洞壁那些無聲嵌入的猙獰殘劍上逡巡。
目光不經意間掠過洞底中央。
冰殼鋪平的墨綠地麵上,距離他不到五步遠的地方!
一個通體漆黑、形如巨大無比長方形石匣的冰冷輪廓,半埋在凍泥層裡!
那石匣如同用一整塊絕對深邃、吸納了所有光線的奇黑冰魄礦石生生雕琢而成!冰冷的表麵光滑如鏡,卻在死寂中透出一種沉重的壓迫感!
匣體表麵!
刻滿了無數密密麻麻、扭曲盤繞、如同億萬條被強行抽筋扒皮的遠古毒蛇凍結而成的符文鎖鏈!
這鎖鏈符文每一道細微的筆畫都散發著令人心悸的鎮壓之力!牢牢禁錮著石匣內部!匣子一角似乎已經半翻開!從裡麵露出的……不是匣腔!而是塞滿了凍結萬載、凝固得如同黑玉髓般的、死氣沉沉的暗沉凍泥!
匣體上方!
兩根小孩手臂粗細、覆蓋著墨藍冰霜、表麵同樣密布鎖鏈符文的奇特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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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兩條凍僵的毒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