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
自那道貫穿玄冰大陸蒼穹的冰藍光柱消散,已然過去三日。
天空深處,那枚由純粹玄冰法則凝聚而成的玄冰令虛影,依舊靜靜地懸浮著,如同亙古存在的冰冷星辰。令牌中心,那枚交織著混沌冰息與消解星芒的太極神鼎徽記緩緩旋轉,每轉動一絲,都仿佛牽動著整個大陸深埋於冰脈之下的法則本源。一種無形的、浩瀚的、超越理解的威壓,如同最深沉的夢境,不分晝夜地籠罩著腳下的億萬裡冰原。
此刻,天霜城。
這座矗立在廣袤冰原之上、由萬載玄冰築就的雄城巨邑,正沉浸在這股源自蒼穹的無言威嚴之下。尋常城郭應有的喧囂、煙火氣被壓到了最低,行走於寬闊冰街上的修士和平民,無不下意識地收斂著氣息,連交談都刻意壓低聲音,步履匆匆。每一次不經意的抬頭,瞥見天穹高處那枚散發著鎮壓諸天氣息的令牌徽記,靈魂深處都會泛起一絲難以言喻的悸動與……惶恐。那不僅僅是上位者的威儀,更像是在生命本源烙印上懸起的一柄無形法則之刃!
高大的玄冰城牆在日光下流淌著內斂的銀藍光華,城牆表麵天然形成的古老冰裂紋路,原本是城市防禦體係的一部分,此刻卻像是一條條凝固的恐懼脈絡,在冰冷的沉默中默默承受著來自星穹深處意誌的重壓。城中那些標誌性的尖頂冰塔,頂端凝結的冰晶也失去了往日銳利張揚的棱角,覆蓋著一層沉重的白霜,塔身微微內斂,宛如在向那無上存在表達著沉默的臣服。
城市核心區域,那座象征著天霜城最高權力與古老傳承的玄冰大殿,此時更像是一座沉寂的冰山墓穴。
殿內穹頂高懸,鑲嵌著巨大的藍色冰晶,本應散發著柔和而冰冷的光暈。此刻,冰晶中流轉的光華卻顯得無比凝滯、黯淡,仿佛被無形的巨石壓住。光滑如鏡的玄冰地麵倒映著穹頂壓抑的光芒,映照出大殿中央分列兩側的眾多身影——皆是天霜城真正的高層與底蘊,修為最低也是金丹巔峰,元嬰長老不下五指之數。
然而,殿中氣壓之低,連呼吸都仿佛帶著冰碴摩擦的聲響。所有人臉上,都籠罩著一層化不開的青灰色,眼神深處藏著驚魂未定的餘悸、難以置信的茫然,以及被強行碾碎驕傲後的屈辱。三日前,封天坪那一幕幕毀天滅地的景象,玄冰令降臨時那貫穿神魂的冰冷意誌,早已如同噩夢烙鐵,深深燙在這些高貴的修士心頭。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這份死寂,被一聲輕微卻刺耳的“叩叩”聲擊破。
聲音來自主位之側。一位身著深青色冰紋長袍的老嫗,鶴發雞皮,手持一根虯結枯木雕琢的權杖,此刻正用那木杖的底端,不疾不徐地、一下一下地點叩在光滑的冰麵上。那聲音並不響亮,卻在這落針可聞的大殿裡如同冰錐鑿刺,敲得每一個人心頭微顫。
老嫗閉著雙目,溝壑縱橫的臉上看不出絲毫表情,隻有眼角細微的皺紋隨著杖端叩擊冰麵的節奏,極輕微地抽搐著。她周身沒有任何強大的靈力波動溢出,整個人如同一截深深紮根於萬載玄冰中的枯木,沉默,死寂,卻帶著一種讓元嬰修士都感到壓抑的腐朽與厚重。她便是天霜城碩果僅存的一位太上長老,人稱“枯木玄媼”,其壽元之悠長,輩分之高絕,連當今城主見了都要低眉執晚輩禮。
叩…叩…叩…
每一次枯木權杖落在冰麵,都留下一個幾乎微不可察的白色霜點。那霜點並非寒氣凝結,竟帶著一絲奇異的灰敗之色,如同早已失去所有生機的朽木骨灰所化。權杖頂端鑲嵌著一塊同樣灰撲撲、毫不起眼的冰晶,此刻正隨著杖端的叩擊,內裡流轉著極其微弱、卻又異常凝練複雜的灰暗紋路。
城主位上,一位麵容英俊卻透著一股疲憊與肅殺之氣的金袍男子,緩緩抬起頭,目光從那叩擊冰麵的權杖,轉向殿門之外那被高懸玄冰令徽記所凝固的晦暗天光。他便是天霜城主——慕容擎蒼。這位一貫以鐵血手腕著稱的金丹大圓滿巔峰強者,此刻瞳孔深處除了凝重的鉛雲,還有一絲幾乎無法壓製的驚怒在翻湧。
“消息…屬實?”慕容擎蒼的聲音打破了沉默,沙啞,低沉,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棱深處擠出來的。
左側下首,一個麵色蒼白如鬼魅、身著暗銀色短褂的修士猛地單膝跪地,頭顱深深埋下:“稟城主!屬下影衛暗眼遍布九州,絕無虛妄!三日前封天坪異象收斂後不足半日,玄天劍門總壇懸劍峰……已掛‘止戈令’!冰河穀千鈞炎君親攜赤金玉帖十八份,秘傳大陸各大元嬰勢力!連最遠的朔風島和玄冥海窟都已接到風聲!那李家棄子…不…那李十三…攜其所謂玄冰令,在冰河穀擺下煉鼎道場…揚言將以此為基,召九州元嬰三鼎者赴其‘神鼎問道’之約!”
“赴約?”一個麵頰深陷、眼神陰沉如同毒蛇的元嬰長老猛地一拍身側冰座扶手,“嘭”的一聲悶響,玄冰地麵瞬間蔓延開數道裂痕!他眼中幾乎噴出毒火,“那是召見!是勒令!是讓我等元嬰修士,自縛道行,捧鼎而往,跪聆其‘道’!將我玄冰大陸自古傳承的元嬰道統視作塵埃!將我等修士的道心尊嚴踏於泥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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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如此!”那跪地的影衛猛地抬起頭,臉上因為激動和驚懼而扭曲,“那玄冰令一出,依附冰河穀的雲霞嶺白家…一日之內獻出家傳三千年‘雲霜百煉鼎’與族中半數庫藏!烈風原上的焚陽宗,其宗主親自出關,遣散近半弟子,焚毀宗內炎武寶典……這哪裡是赴約!分明是引頸就戮,獻祭宗脈以博苟活!”
“無恥之尤!”另一個須發戟張的老者怒吼,周身寒氣幾乎控製不住要爆發,“祖宗基業,萬年道統,竟跪得如此乾脆!脊梁骨都化了嗎?!”
“脊梁?”一直沉默的枯木玄媼驀然睜開雙眼。
那是一雙怎樣渾濁的眼!瞳孔深處灰暗一片,仿佛早已被歲月與朽木的灰燼浸透,毫無生氣。然而,就在她睜眼的刹那,整座玄冰大殿內流轉的光影陡然一沉!一股無形無質、卻又沉重到令人窒息的腐朽暮氣瞬間彌漫開來,仿佛整座萬載玄冰大殿在此刻變成了埋骨億年的枯墳!
她布滿褐色斑點的枯槁手掌抬起,緩緩撫過手中那根看似腐朽的枯木權杖頂端那塊灰暗冰晶。
“朽木…亦有其骨。”她的聲音蒼老乾澀,如同兩塊朽木摩擦發出的噪音,緩慢,卻帶著一種穿透神魂的冰冷死意,“若遇雷霆劈斫烈火焚心,與其……匍匐於泥塵,靜待火燼化灰…”她微頓,灰暗無光的眼珠緩緩掃過殿內每一個修士的臉,最終定格在大殿穹頂之外那片籠罩著玄冰令徽記的壓抑天光上,“不如…焚儘此身朽骨,迸一縷熾煙,燎一痕…天隙!”
話音落下的瞬間!
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