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魔城,補天閣偏殿之內,狼藉遍地,靈氣暴亂。寒玉陣盤碎片散落,其上精心勾勒的符文早已黯淡扭曲,失去靈光。空氣中彌漫著檀香焚儘後的焦苦、靈力對撞後的灼熱腥氣,以及一股更深沉、更令人心悸的心魔戾氣與絕望死意。
三位長老,聯盟倚重的棟梁,此刻形態各異,卻皆陷入萬劫不複之境。
祝炎長老周身暗紅魔焰熊熊,那火焰不再純粹,翻湧著暴戾、憎恨與毀滅的欲望,將他原本赤紅的須發燒得卷曲焦黑,麵目猙獰,雙目赤紅如血,已完全失了神智,僅憑本能咆哮著,將一道道扭曲的火焰掌印轟向四周殿柱與試圖靠近的守衛,偏殿堅固的牆壁被灼出一個個焦黑的坑洞,熱浪逼人。
慧明長老癱坐於地,麵如金紙,佛珠散落一旁,原本祥和的眉眼被一片灰敗死寂籠罩,嘴唇無聲翕動,反複念叨著“無用……皆空……”,周身佛光渙散,竟有縷縷黑氣自七竅隱隱滲出,那是佛心破碎,墮入頑空的征兆。
歐陽墨長老倚著殘破的牆壁,眼神空洞茫然,嘴角血跡未乾,氣息萎靡到了極點,他畢生鑽研的陣道之理在心魔衝擊下仿佛成了可笑虛妄,道基已然搖搖欲墜。
聞訊趕來的數名元嬰期執事與金丹護衛,結陣守在殿門處,麵對此景,個個麵色慘白,手足無措。攻擊?那是德高望重的長老!不阻止?任由其破壞乃至隕落,更是聯盟無法承受之痛!投鼠忌器之下,隻能勉強布下防禦光幕,阻擋祝炎長老失控的魔焰波及更廣,卻無法真正解決問題。殿內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
就在這萬分危急關頭,一道覆蓋玄青星河道袍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殿門處。李十三到了。他沒有立刻踏入殿內,而是靜立門檻,眸光如寒潭深水,緩緩掃過殿內慘狀。當他的目光掠過祝炎身上那汙濁的魔焰、慧明眉心的死氣、歐陽墨眼中的空洞時,覆蓋道袍下的身軀微不可察地繃緊了一瞬。
無需多問,一切明了。禁忌低語的侵蝕之力,遠比他預估的更為歹毒陰險,竟能引動長老級人物深藏的心魔,令其自內而外崩壞。這已非尋常走火入魔,而是道基被汙,神魂染恙,近乎無可挽回。
“盟主!”守衛們如同見到救星,紛紛行禮,臉上滿是焦急與期盼。
李十三微微抬手,示意眾人噤聲後退。他一步踏入殿中,周身並無驚天動地的氣勢散發,反而有種奇異的寧靜,仿佛暴風眼中心。然而,偏殿內狂暴的靈氣與心魔戾氣,卻仿佛遇到了無形壁壘,驟然一滯。
那失控的祝炎長老似乎感應到了更大的“威脅”,猛地轉過頭,赤紅雙目鎖定李十三,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咆哮,周身魔焰暴漲,凝聚成一條張牙舞爪的暗紅火蟒,帶著焚儘一切的瘋狂,直撲李十三麵門!
熱浪撲麵,殿內空氣扭曲。守衛們驚呼出聲。
李十三麵色不變,甚至未曾抬手格擋。就在那魔焰火蟒即將噬體的刹那,他眉心處,混沌道輪光印幽然一閃。
嗡!
一尊凝練如實質、卻僅有尺許高的太極神鼎虛影,自他眉心躍出,懸於頭頂。鼎身之上,混沌星河流轉,一股涵蓋諸天、鎮壓萬法的蒼茫氣息彌漫開來。鼎口對準那撲來的魔焰火蟒,輕輕一旋。
沒有巨響,沒有碰撞。那凶戾的暗紅火蟒,如同冰雪投入烘爐,在接觸到鼎口散發的混沌光輝的瞬間,便無聲無息地瓦解、消融,化作縷縷青煙,被吸入鼎中。甚至連祝炎長老周身燃燒的魔焰,都為之一黯,仿佛被無形之力壓製。
“鎮。”
李十三唇齒微啟,吐出一字。
頭頂神鼎虛影應聲而震,一道清蒙蒙、混混沌沌的光華如瀑布般垂落,首先籠罩向最為狂暴的祝炎長老。那光華看似柔和,卻重若山嶽,蘊含著太極神鼎鎮壓心魔、定魄安魂的無上偉力。
“呃啊——!”
祝炎長老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抱頭跪倒在地,周身魔焰劇烈翻騰,與那清蒙光華抗衡。他臉上猙獰與痛苦交織,顯然內心正經曆著難以想象的掙紮。神鼎之力,正在強行鎮壓其心魔,洗滌其染恙的神魂。
李十三目光轉向癱坐的慧明長老。他指尖輕彈,一縷極為精純、蘊含生機的混沌星輝,如絲如縷,渡入慧明長老眉心,試圖喚醒其沉寂的佛心,驅散那頑空死氣。
最後,他看向眼神空洞的歐陽墨長老,一道平和寧靜的意念,如同溫潤之水,緩緩流入其識海,撫慰其近乎崩潰的道心。
三管齊下,李十三憑借太極神鼎玄妙,同時應對三種不同的神魂之厄。殿內混亂的氣息漸漸平複,守衛們屏息凝神,心中升起希望。
然而,那禁忌低語種下的魔根,遠比想象中更深更固!
就在祝炎長老周身魔焰即將被徹底鎮壓下去的刹那,他猛地抬頭,眼中赤紅褪去少許,卻湧上一種極致的怨毒與瘋狂,死死盯住李十三,嘶聲吼道:“李十三!你憑什麼?!憑什麼是你得天獨厚,執掌神鼎,號令五陸?!我祝炎修行千年,曆經磨難,為何要屈居你下?!這聯盟,這補天,皆是虛妄!唯有力量,唯有無上魔道,才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