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造化鼎內,混沌初定。
九瓣蓮華流轉著生滅道韻,於沉寂中傲然綻放。蓮心處,那尊盤膝而坐、通體流轉溫潤玉光的元神虛影,已然凝實如真。骨骼上細微的灰敗裂痕,非但不顯破敗,反而如同大道天成的玄奧紋路,烙印著歸零的洗禮與守護的刻印。身下,混沌之氣凝聚的生滅蓮台無聲旋轉,每一次轉動,都引動鼎內磅礴的造化生機,如同溫順的溪流,滋養著這新生的道果。
嗡——
一聲極其輕微的震顫,自元神虛影的核心傳出,仿佛沉睡億萬載的古鐘被晨露叩響。
蓮心處,那雙緊閉的眼眸,緩緩睜開。
不再是純粹的黑,也不再是混沌旋渦的幽邃。
而是一種…混沌生滅儘斂於內的平靜。
左眸深處,似有溫潤如玉的蓮花生滅流轉,蘊藏造化生機,潤澤萬物;右眸深處,則是一片深邃無垠的歸墟星璿,吞吐寂滅本源,湮滅萬法。生與滅,創與終,兩種截然相反、卻又完美統一的法則真意,在這雙新生的眼眸中,達成了前所未有的和諧。
沈星河,醒了。
意識回歸的刹那,磅礴的力量感與對自身、對天地前所未有的清晰感知,如同潮水般湧入。他能“看”到化生池靈液中每一絲生命能量的躍動,能“聽”到混沌蓮根須紮入大地深處汲取地脈生機的律動,更能清晰地感知到鼎外藥王穀的草木呼吸,甚至遙遠星空中幾道若隱若現、充滿貪婪與審視的恐怖意誌!
這便是…元神重塑、道心澄澈後的境界嗎?化神巔峰的壁壘依舊存在,但他感覺自己對這方天地的理解與掌控,已觸摸到了更高的門檻。更重要的是,體內那原本狂暴難馴、險些將他徹底湮滅的歸零之力,此刻如同被馴服的猛獸,蟄伏在蓮藕法體的灰敗道紋之中,與生滅混沌之力達成了微妙的平衡。一念可創生,一念…亦可歸墟!
他心念微動。
蓮心處的元神虛影瞬間消散,融入本體。
外界,那株綻放的混沌蓮蓮瓣輕輕合攏,光芒內斂,仿佛從未開啟。而化生池中央,沈星河那布滿裂痕的蓮藕法體真身,眼睫顫動,緩緩睜開了雙眼。
同樣的生滅之眸,映照著鼎內流淌的生命光輝。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瑩白的肌膚上,蛛網般的灰敗裂痕依舊存在,如同精美的瓷器上永恒的戰損紋。但此刻,這些裂痕不再是崩潰的預兆,而是力量與犧牲的勳章,是承載歸零之力的獨特容器。心念流轉間,裂痕處灰光微閃,一股精純的寂滅氣息一閃而逝,隨即又被溫潤的玉光覆蓋,歸於平靜。掌控由心。
他沒有立刻起身,而是第一時間將目光投向身側。
蘇清歡靜靜躺在由萬年溫玉髓雕琢的玉床上,就在化生池畔。她依舊昏迷,臉色蒼白,但呼吸平穩悠長,比之前深沉了許多。那隻貫穿疤痕的右手被小心地放在身側,掌心向上。
沈星河的身影瞬間出現在玉床邊,動作輕柔得沒有帶起一絲氣流。他蹲下身,混沌生滅之眸專注地凝視著那張熟悉的容顏,指尖懸在她臉頰上方,最終隻是極其輕柔地拂去她鬢角一絲微亂的發絲。目光,最終落在那隻手的掌心。
那道貫穿的疤痕已經愈合了大半,隻留下一道淡粉色的印記。而在印記的中心,一枚細微的、如同活物般緩緩流轉的灰白光點清晰可見。正是歸墟之門關閉後留下的“鑰匙”烙印。它散發著微弱卻純粹的歸零氣息,與沈星河體內的力量隱隱共鳴。
沈星河小心翼翼地、用最輕柔的力道,將自己的手掌覆上蘇清歡的手背。沒有靈力輸送,隻有一種無聲的守護與確認。掌心傳來她微涼的體溫,還有那灰白光點帶來的、仿佛連接著萬物終結的奇異觸感。
“清歡…”他低喚,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沙啞與難以言喻的溫柔,“我回來了…等你醒來。”
就在這時,鼎內空間微瀾輕動。
晚棠的身影悄然出現。她看到蘇醒的沈星河,先是一怔,隨即眼中爆發出難以抑製的驚喜,但這份驚喜瞬間又被更深沉的憂慮覆蓋。她快步上前,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星河!你醒了!感覺如何?你的身體…”她的目光掃過沈星河身上那些依舊存在的裂痕。
“無礙,根基已固。”沈星河站起身,生滅之眸掃過晚棠,瞬間洞察了她體內星衍之力雖已恢複,但神魂深處殘留的一絲驚悸與疲憊,“辛苦你們了。”他的目光投向鼎外,“蘇穀主…還有其他人?”
“穀主…”晚棠眼神一黯,“他燃燒了太多壽元本源,如今…在穀中禁地沉眠,藥王穀傾儘底蘊溫養,但…情況很不樂觀。”她頓了頓,聲音更低,“淩雪在照顧清歡,白璃守著穀主,夜無歡在穀外警戒…還有…”
她微微側身,示意沈星河看向鼎內一個不起眼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