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影從外麵回來，手裡拿著個小木雕，是個歪歪扭扭的小房子，門口站著仨人，像極了李叔、他兒子和丫丫。
“給丫丫玩。”他把木雕往小姑娘手裡一塞，轉身進了裡屋。
丫丫舉著木雕，跑到爺爺和爸爸麵前：“你看你看，是我們家！”
李叔接過木雕，摸了又摸，突然笑了，眼角的皺紋擠成了堆。
月亮爬到巷子頂上的時候，男人要帶丫丫去旅館住，李叔送他們到巷口。爺倆站在路燈底下，說了好半天話，男人給李叔鞠了個躬，牽著丫丫的手慢慢走遠了。
李叔站在那兒，看著他倆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了才轉身回來，眼眶亮閃閃的。
“叔，回去歇著吧。”林凡遞過件外套，“明兒還得乾活呢。”
“哎。”李叔應著，把外套往身上一披，腳步輕快得不像個快六十的人。
巷子裡的燈一盞盞滅了，隻有賭石店還亮著盞暖黃的燈，照著碼得整整齊齊的原石，照著李叔沒雕完的紫檀木筆筒，照著牆上那張印著老匠人笑臉的報紙。
吳濤打了個哈欠：“凡哥，你說這日子，咋就越過越有盼頭呢？”
林凡望著窗外的月亮，笑了：“因為咱這巷子，暖啊。”
可不是嘛，人心暖了，日子咋能不熱乎？
那些曾經的磕磕絆絆、風風雨雨，到最後都化成了巷子裡的煙火氣，在燈影裡慢慢熬著，熬出了最踏實的滋味。
李叔的兒子沒待幾天就回去了，臨走前給店裡裝了台空調，說是天熱，怕李叔和林凡他們中暑。
李叔嘴上罵他亂花錢，背地裡卻跟吳濤念叨了好幾回：“這小子，總算長點心了。”
空調開起來那天，巷子裡的街坊都來看新鮮。王嬸端著剛出鍋的包子，站在空調出風口直咂嘴：“這玩意兒真邪乎，一吹就涼快，比扇扇子得勁多了！”
張老板拿著個小本子，跟林凡商量：“小林，我那茶館也想裝台，你這台多少錢？我讓我兒子也買一台。”
“彆找你兒子，我認識賣空調的朋友，給你拿個進貨價。”林凡說著，掏出手機就要打電話，被張老板按住了。
“哎哎，先不急。”張老板神秘兮兮地往他手裡塞了張紙條，“我給你介紹個活兒，城郊新開了家溫泉山莊，想弄批玉雕擺件，說是預算不少，你去看看？”
林凡展開紙條，上麵寫著地址和聯係人。“謝張叔，回頭成了，請您喝茶。”
“喝茶就免了，給我留塊好料子就行。”張老板嘿嘿笑了兩聲，指著曉梅正在打磨的原石，“這丫頭手藝見長啊，比剛開始強多了。”
曉梅臉一紅，手裡的砂紙磨得更賣力了。她這陣子不光學雕刻，還跟著林凡學看原石，雖然說不出啥門道，可憑著一股子細心勁兒，挑的幾塊石頭都切出了綠，讓李叔直誇她有天賦。
“這孩子踏實，比我小時候強。”李叔正在雕那塊紫檀木筆筒，聞言抬頭笑了笑，“昨天還跟我說，想考工藝美術學院，以後專門學雕刻。”
“那感情好啊，以後成了大師，可彆忘了咱們這小店。”吳濤打趣道，被曉梅瞪了一眼，逗得大家都笑了。
正熱鬨著，門口進來個穿白大褂的，是社區醫院的劉醫生。
他手裡拿著個藥箱，徑直走到李叔麵前：“老李，上次讓你查的血糖結果出來了，有點高，給你開了點藥，記得按時吃。”
“我身體好著呢，吃啥藥。”李叔擺擺手，卻還是把藥接了過來。
劉醫生又轉向林凡：“小林，你也得注意，上次給你量血壓，有點偏高，少熬夜，少抽煙。”他放下幾張宣傳單，“下周社區免費體檢，記得讓你那幾個兄弟都去。”
“謝劉醫生。”林凡把宣傳單收起來，“晚上讓吳濤去你那兒拿點消毒水，前陣子他釣魚摔了跤，傷口總不好。”
“早就讓他來看看，非說沒事。”劉醫生皺著眉，“讓他現在就去，我給看看。”
吳濤摸著胳膊，嘿嘿笑著往外走：“我這就去，這就去。”
等人都走了，曉梅突然說：“林老板，你們這兒真好，像個大家庭。”
林凡心裡一動，是啊，不知不覺間，這小店真成了個大家庭。
有嘮嘮叨叨的李叔，有咋咋呼呼的吳濤，有沉默寡言卻心細的夜影，還有像曉梅、丫丫這樣的孩子，連街坊鄰居都像自家人一樣。
這天下午，林凡去城郊見溫泉山莊的負責人。對方是個戴眼鏡的年輕人，說話文縐縐的，指著圖紙說想要套“二十四節氣”的玉雕，要意境，還要有地方特色。
“這活兒不難，就是費功夫。”林凡看著圖紙，“李叔的手藝您放心，保證雕出那股子節氣的味兒來。”
“我知道李師傅，報紙上看過。”年輕人笑著說，“價錢好商量，就是得趕在國慶前完工，山莊要開業。”
“沒問題。”林凡跟他簽了合同，心裡踏實不少。這單活兒不小，夠店裡忙活大半年了。
回去的路上，路過花鳥市場，看到有人賣小兔子，雪白的一團，跟李叔雕的翡翠兔子似的。
林凡想起丫丫總念叨想要個寵物，就買了一對，裝在籠子裡提著。
剛到巷口，就看到丫丫蹲在包子鋪門口哭，王嬸在旁邊哄。林凡趕緊走過去：“咋了這是？”
“她爺爺……她爺爺被警察帶走了。”王嬸歎著氣，“剛才來了兩個警察，說李師傅以前的家具廠有債務糾紛，讓去協助調查。”
林凡心裡咯噔一下，手裡的兔子籠差點掉地上。“啥時候的事？”
“就剛才，吳濤跟去了，讓我在這兒等著告訴你。”
林凡顧不上多想，把兔子塞給丫丫：“彆哭了，叔叔去看看，很快就回來。”他轉身就往派出所跑，心裡七上八下的——李叔那人最老實，咋會有債務糾紛？
到了派出所，吳濤正蹲在門口抽煙，看到林凡來了，趕緊站起來：“凡哥，警察說李叔以前的家具廠欠了供應商的錢，現在人家告了，讓李叔去對賬。”
“欠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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