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接過搪瓷缸，指尖摸著那道不算深的裂縫，心裡有點打鼓——粘搪瓷活兒他不熟，但看王嬸眼裡的期待，又沒法拒絕。“嬸，我試試，不過可能沒原來那麼光滑。”
“沒事沒事，能裝水就行！”王嬸笑得眼角堆起皺紋，“你王叔總念叨要扔，我舍不得，這缸陪我熬了多少個帶孩子的夜啊。”
林凡翻出專門粘陶瓷的膠，又找了點細砂紙，先把裂縫兩邊磨糙了。李叔湊過來看：“得先把裡麵的水垢刮乾淨，不然膠粘不牢。”他遞過個小刀片，“慢慢刮，彆把搪瓷刮掉了。”
王建軍抱著塊石頭路過，好奇地蹲下來：“凡哥，這缸比我的石頭還老呢。”他用手指敲了敲缸底，“咚咚響，挺結實。”
“老物件都這樣，看著舊，骨子裡硬朗。”林凡邊刮水垢邊說，“就像張老板那碗，補好了比新的還趁手。”
曉梅端著剛熬的綠豆湯過來，給每人倒了一碗：“王嬸這缸真好看，比現在那些印卡通圖案的有味道多了。”她指著“勞動最光榮”，“這字多有勁兒，不像現在的，淨是些花裡胡哨的。”
王嬸接過綠豆湯，抿了一口直誇：“曉梅熬湯的手藝快趕上你媽了！”又轉頭對林凡說，“當年我懷著老大，就用這缸泡鹹菜，酸溜溜的開胃，現在聞著缸沿兒，好像還能聞到味兒呢。”
林凡心裡一動，突然想起個主意。等膠乾得差不多了，他找了點金色的顏料，順著裂縫細細描了道邊，像給裂縫戴了個小金箍。“這樣既擋住了縫，看著也精神點。”
王嬸捧著缸左看右看，笑得合不攏嘴：“哎喲，這一描，比沒裂時還好看！你王叔要是敢再說扔，我跟他急！”
正說著，王叔背著工具箱進門了，看見王嬸手裡的缸，故意板起臉：“我說扔了吧，你非不聽說，這補了能好看？”
王嬸把缸往他麵前一遞：“你瞅瞅！凡小子給描了金邊，多洋氣！”
王叔湊近了看，哼了聲：“花裡胡哨的。”可嘴角卻偷偷往上翹，轉身對林凡說，“凡小子，我那把用了二十年的鉗子，鉗口有點鬆，你能修不？”
“能啊！”林凡爽快應著，心裡卻樂開了花——他好像突然明白，這修補的哪是物件啊，是人心底的念想。
李叔蹲在門口抽煙，看著這熱鬨勁兒，對蹲在旁邊的王建軍說：“你看，咱這店啊，賣的不是石頭，是幫人留著日子的溫度。”
王建軍似懂非懂，手裡的刻刀卻更穩了，在石頭上雕出個咧嘴笑的小人，懷裡抱著個粘了金邊的搪瓷缸。
吳濤舉著手機直播，對著鏡頭說：“家人們看到沒？這就是我們巷子裡的故事，補補修修，日子就熱熱鬨鬨接著過。有啥老物件想留著念想的，儘管來找我們啊！”
直播間裡刷起了屏：“我奶奶有個陪嫁的木箱，鎖壞了，能修不？”“我爸的老懷表停了，還能走起來不？”
林凡看著彈幕，突然對吳濤說：“濤子，咱開個‘老物件修複’的新業務吧？”
“得嘞！”吳濤舉著手機拍林凡，“凡哥發話了，這業務必須安排！”
月光越爬越高，照在王嬸那隻描了金邊的搪瓷缸上，泛著暖暖的光。林凡端起綠豆湯喝了一口，甜絲絲的，好像連空氣裡都飄著日子的甜味兒。他摸出賬本，在新的一頁寫下：今日，修搪瓷缸一個，收王嬸倆雞蛋。
旁邊王建軍的石雕上，那個小人懷裡的搪瓷缸，被他刻得格外亮堂。
“老物件修複”的牌子剛掛出去三天，就有人抱著個舊座鐘找上門來。來人是個頭發花白的老爺子，顫巍巍地把鐘放在櫃台上，鐘麵蒙著層灰，指針卡在三點十五分，看著有些年頭了。
“小師傅，這鐘是我家老頭子年輕時給我買的定情物，走了三十年，前陣子突然停了，你看還能走不？”老爺子眼裡帶著期盼，手指輕輕摩挲著鐘殼上的花紋，“他走得早，就留下這麼個念想。”
林凡趕緊扶老爺子坐下，端了杯熱茶：“您放心，我瞅瞅。”他小心翼翼把鐘拆開，零件鏽得厲害，擺錘上還纏著幾根頭發絲。李叔湊過來，用鑷子夾出頭發絲：“這是被頭發卡著了，老座鐘就怕這細東西。”
王建軍搬了個小馬紮坐在旁邊看，手裡還攥著刻刀：“凡哥，這零件鏽成這樣，得換不？”
“能不換就不換。”林凡用細砂紙慢慢打磨鏽跡，“老爺子要的是念想，換了新零件，味兒就變了。”他往齒輪上滴了點機油，轉了轉，“你看，這齒輪還挺結實，就是缺了點潤滑。”
曉梅端來一碗清水，泡了塊抹布：“凡哥，鐘麵的灰我來擦吧，你專心修零件。”她擦得格外輕，像怕碰碎了上麵的彩繪，“這鐘麵畫的是鴛鴦戲水呢，真好看。”
老爺子看著曉梅擦鐘麵，突然紅了眼眶：“當年他就是看著這鐘麵跟我說，以後咱的日子，就像這鐘一樣，一圈圈走，穩穩當當的。”
林凡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往擺錘上纏了圈新的發條：“放心，保證讓它接著穩穩當當走。”
修到傍晚，座鐘終於“滴答滴答”動了起來，指針慢慢悠悠地往前走，鐘擺晃得很穩。老爺子捧著鐘，聽著那熟悉的聲音，抹了把臉：“對，就是這聲兒！跟當年一模一樣！”他從布兜裡掏出個布包，層層打開，裡麵是五十塊錢，“小師傅，這點錢你拿著，彆嫌少。”
林凡推回去：“老爺子，您這份念想比啥都金貴，錢就不用了。”
“那不行！”老爺子把錢硬塞給他，“你們做這營生不容易，得吃飯。”他指著鐘麵，“以後它走一圈，就當是我跟老頭子在給你們點讚呢。”
送走老爺子，王建軍摸著後腦勺笑：“凡哥，咱這新業務還管飯呢？”
“管啥飯，是這念想得接著傳。”林凡把那五十塊錢夾在賬本裡，旁邊寫了行小字：老座鐘一台，收老爺子的心意一份。
吳濤舉著手機追過來：“凡哥，剛才直播好多人看哭了，說要把爺爺的舊收音機送來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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