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王瞎子家接著刻暗扣時，王瞎子突然說：“林凡，你這手藝彆浪費了。村西頭那間老鋪子空著呢，要不租下來？修修東西，刻刻玩意兒，咱村也該有個像樣的鋪子。”
林凡手裡的刻刀頓了頓：“我琢磨琢磨。”其實他不是沒想過，隻是覺得現在東跑西顛也挺好，可看著李大爺瞅井沿時著急的樣子，王瞎子摸不到暗扣時的局促，心裡又有點動搖。
下午和二柱子鑿石頭時，二柱子一邊掄錘一邊說：“凡哥，開個鋪子吧，省得我們找你總跑斷腿。昨兒我家犁壞了，找你跑了三趟才找著。”
林凡笑了：“你那犁頭是該換了，我給你焊個新的。”
“那敢情好！”二柱子乾勁更足了，“要是有鋪子，我直接扛過去多方便。”
傍晚收工時，林凡坐在井沿上，看著夕陽把井水染成金紅色。村裡的炊煙一縷縷升起來，王嬸的菜車軲轆聲，劉老五的驢叫聲，還有遠處娃娃們的笑鬨聲，混在一塊兒，像首踏實的歌。他摸了摸兜裡的刻刀，突然有了主意。
第二天一早，林凡去找村主任，說想租村西頭的老鋪子。村主任正愁那鋪子空著浪費，當即拍板：“月租二十，先租你半年！”
收拾鋪子那天，全村人都來幫忙。王瞎子讓孫子牽著，摸進來給林凡遞釘子；李大爺把攢了多年的刨子、鑿子全搬來了，說“鋪子裡用得上”；王嬸蒸了兩籠饅頭，熱氣騰騰堆在桌上；二柱子扛著新做的木架子，“哐當”一聲擺在牆角，說“這是放修好的家夥什兒的”。
林凡站在鋪子中央，看著牆上掛的鋸子、錘子，架子上擺的石雕坯子，突然覺得，這鋪子不隻是修東西的地方，更像個攢念想的地兒。
以後誰家裡有啥難處，有啥稀罕物，都能來這兒坐坐，就像昨天那個胖子，就算香爐不是宋代的，也能找個地方說道說道。
開張那天，林凡沒掛招牌，就在門口擺了張木桌，上麵放著給李大爺刻的龍頭煙嘴，給王瞎子刻的蓮花暗扣，還有給二柱子焊的新犁頭。
太陽升起來時，劉老五牽著驢從門口過，喊了一嗓子：“林凡，給我那驢釘個新掌！”
林凡笑著應：“來啦！”
日子就這麼慢悠悠地過著，鋪子裡總有人來，有的修鋤頭，有的刻木牌，有的就來坐著嘮嘮嗑。
林凡的刻刀還是那麼快，錘子還是那麼穩，隻是他臉上的笑，比以前多了幾分踏實。
林凡的鋪子開張沒幾天，就成了村裡的“聚點”。天剛亮，劉老五就牽著驢來了，驢蹄子“嗒嗒”敲著青石板，老遠就喊：“凡小子，給我這驢釘副新掌，昨兒趕集磨禿了！”
林凡正蹲在門口磨鑿子，抬頭應道：“進來吧，我這就燒鐵。”鋪子東頭壘了個小鐵匠爐，是李大爺找人幫忙砌的，爐膛裡的煤塊燒得通紅，映得林凡臉膛發亮。
劉老五剛把驢拴好，王嬸就挎著個竹籃進來了，籃子裡裝著個破了底的砂鍋。“林凡，幫我補補這鍋，”她把砂鍋往櫃台上一放，“這是我陪嫁的物件，雖說裂了道縫，熬粥特香，扔了可惜。”
林凡拿起砂鍋瞅了瞅，裂縫從鍋底一直延伸到鍋沿，像條小蛇。“能補，”他從工具箱裡翻出銅鋦子，“我給您鋦三道，保準不漏湯。”
正說著，二柱子扛著根木頭闖進來，差點撞翻門口的鐵砧子。“凡哥，幫我刻塊門匾！”他把木頭往地上一放，“我家新房蓋好了，想刻‘家和萬事興’五個字，你這字寫得周正。”
林凡摸著木頭笑：“你這木頭是槐木的，硬得很，得刻三天。”
“不急不急，”二柱子搓著手，“我就是先來占個坑，省得你被彆人搶了先。”
鋪子裡漸漸熱鬨起來，炕頭上坐著嘮嗑的老頭，門檻上蹲著看林凡乾活的娃，王嬸幫著燒火，劉老五給驢添草料，倒像個大家庭。日頭爬到頭頂時，王嬸從家裡端來一鍋菜粥，擺上碗筷：“都在這兒吃，我多熬了點。”
林凡放下手裡的鋦子，剛要盛粥，就見張老栓背著個麻袋進來了，麻袋裡鼓鼓囊囊的，還透著股土腥味。“林凡，你給瞅瞅這個！”他把麻袋往地上一倒，滾出個鏽跡斑斑的鐵疙瘩，像個小鼎，“我在地裡刨紅薯刨出來的，你看是不是老東西？”
林凡擦了擦手，拿起鐵疙瘩翻來覆去地看。這玩意兒三足兩耳，肚子上刻著些歪歪扭扭的花紋，看著倒像個鼎，可鏽得太厲害，根本看不清年代。他往鐵疙瘩上澆了點煤油，用布擦了擦，突然指著一個耳柄：“您看這兒，有個‘福’字，是機器鑄的，老物件都是手工刻的，這估計是幾十年前的仿品，當個念想還行。”
張老栓有點失望，又立馬笑了：“仿的也中，我就放家裡當擺設，跟人說這是我刨紅薯刨出來的，多神氣！”
下午，李大爺拄著拐杖來了，手裡舉著個斷了弦的胡琴。“林凡，幫我修修這琴，”他摸著琴杆歎口氣，“這是我年輕時學戲用的，弦斷了好多年，想再拉拉《借東風》。”
林凡接過胡琴，琴杆上的漆都掉光了，露出的木頭被摸得發亮。“大爺，這弦得換新的，”他指著琴筒，“裡麵的蛇皮有點鬆，我給您繃繃，保準比以前還響。”
李大爺眼睛亮了：“真的？那我明兒來取，給你拉一段聽聽！”
正忙著，突然聽見門口有人喊：“林凡在嗎？”抬頭一看，是城裡來的那個胖子，手裡拎著個禮盒，身後跟著個穿西裝的男人，戴著金絲眼鏡，看著文縐縐的。
“是你啊，”林凡停下手裡的活，“那香爐賣了？”
“賣了賣了！”胖子笑得滿臉是肉，“多虧你提醒，是清代仿的，被個老板收走了，給了不少錢！”他把禮盒往櫃台上一放，“這是謝禮，不成敬意。對了，給你介紹下，這是馬教授，研究古董的，聽說你眼毒，想來瞅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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