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念頭帶著巨大的荒謬和冰冷的恐懼,衝擊著他混亂的意識。他看向門口,那具乾癟的、如同風化千年的皮包骨頭的屍體,靜靜地躺在破碎的木屑和粉塵中,無聲地訴說著剛才發生的恐怖。
就在這時——
“嗚…嗚…”
一陣極其微弱、如同風中殘燭的哭泣聲,斷斷續續地從隔壁房間傳來。是那個小男孩!
周塵的心猛地一揪!那孩子…還活著?
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湧上心頭——是慶幸?是後怕?還是…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源自劫力吞噬後的冰冷餘韻?
他掙紮著想坐起來,去看看那孩子。但身體像是被掏空,每一塊肌肉都在哀鳴,連動一下手指都無比艱難。丹田處那顆灰珠緩緩旋轉著,散發著冰冷的死寂感,似乎在鎮壓著內部狂暴混亂的能量,也抽走了他最後一絲力氣。
然而,就在他意識稍微鬆懈的刹那——
異變再生!
那顆剛剛成型的灰珠,在周塵丹田內極其輕微地、不規則地顫動了一下!
嗡!
一股微弱、卻極其精純、帶著冰冷衰敗氣息的灰黑色氣流,如同受到某種無形牽引,猛地從灰珠中分離出來!它並未沿著經脈流轉,而是如同一條陰冷的毒蛇,無視了周塵的意誌,沿著那條奇異的“聯係感”,瞬間竄入了他的灰敗右臂!最終,彙聚於他剛剛吞噬了邪修的…食指指尖!
嗤!
周塵的食指指尖,毫無征兆地冒起一縷極其細微、幾乎難以察覺的灰黑色煙氣!
這縷煙氣極其微弱,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純粹的“劫滅”氣息!它出現的瞬間,周塵指尖附近空氣中的微塵,仿佛失去了所有活力,無聲地墜落!連飄入氣窗縫隙的冰冷雨絲,在靠近這縷煙氣的刹那,都似乎凝滯了一瞬!
失控!
周塵瞳孔驟縮!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這股力量完全不受他控製!它是灰珠內部衝突後逸散出的一絲“雜質”?還是那邪修臨死前怨毒意念的殘留?亦或是…《劫運道經》吞噬異種能量後產生的、不可控的“副產物”?
無論是什麼,它都充滿了毀滅的不確定性!像一顆埋在他指尖的微型炸彈!
他試圖用意念去控製、去平息這縷詭異的灰黑煙氣。但意念如同泥牛入海,那縷煙氣依舊固執地、微弱地盤旋在他指尖,散發著冰冷死寂的波動。他甚至無法將其收回灰珠!
冷汗,瞬間浸透了周塵的脊背。比剛才麵對邪修時更加深沉的恐懼攫住了他。體內的力量就像一頭被強行束縛的凶獸,不僅難以駕馭,稍有不慎,還會反噬自身!
他猛地蜷縮起手指,將那縷散發著不祥氣息的指尖死死攥進掌心!仿佛這樣就能將其隱藏、壓製。
就在這時——
“嗚哇——!!!”
隔壁房間,那個小男孩似乎終於從極度的恐懼和虛弱中緩過一口氣,爆發出撕心裂肺、充滿了無儘驚恐的嚎啕大哭!那哭聲穿透薄薄的牆壁,在死寂的旅館走廊裡淒厲地回蕩!
緊接著!
“砰!砰!砰!”
“誰啊?!大半夜的嚎什麼喪!”
“操!哪個門壞了?搞這麼大動靜?!”
“老板娘!死人了?!!”
其他房間被驚醒的客人憤怒的拍門聲、叫罵聲,如同被點燃的炸藥桶,瞬間在狹窄破敗的旅館裡炸開!混亂的腳步聲、驚疑不定的議論聲迅速朝著頂樓這邊彙聚!
糟了!
周塵的心瞬間沉入冰窟!小男孩的哭聲和剛才的巨響,徹底驚動了整個旅館!那具邪修的乾屍就在他門口!還有這被暴力破開的房門…他就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
巨大的危機感再次降臨!身體的疲憊和劇痛被強烈的求生欲暫時壓製!他必須立刻離開這裡!馬上!
他用儘全身殘存的力氣,猛地從破木板床上翻滾下來,踉蹌著撲向門口!他甚至不敢去看那具恐怖的乾屍,也顧不上隔壁哭嚎的小男孩,更顧不上去想指尖那縷失控的灰黑煙氣!
他隻想逃!逃離這個是非之地!逃離即將到來的更大麻煩!
他跌跌撞撞地衝出破碎的房門,衝入混亂嘈雜的走廊!昏暗的燈光下,已經有幾扇房門打開,探出幾張睡眼惺忪又驚疑不定的臉。
“站住!你乾什麼的?!”一個光著膀子、紋著刺青的壯漢堵在走廊另一頭,厲聲喝道!顯然是被動靜吸引過來的。
周塵瞳孔一縮,根本不敢停留!他猛地一低頭,朝著通往樓下的樓梯口發足狂奔!虛弱的身體爆發出最後一絲潛力,速度快得驚人!
“攔住他!”“彆讓他跑了!”身後傳來憤怒的叫喊和追趕的腳步聲!
周塵如同喪家之犬,一頭紮進狹窄陡峭的樓梯!腳步踉蹌,幾次差點滾下去!他左手死死抓住油膩的扶手,右臂無力地甩動著,那攥緊的拳頭裡,食指指尖,那縷微弱的灰黑煙氣,在奔跑的顛簸中,似乎…微微搖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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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追趕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叫罵聲不絕於耳!
他衝下一樓!昏暗的前廳裡,那個叫阿香的女人正一臉驚怒地從櫃台後麵站起來,尖聲叫道:“抓住他!就是他!他弄壞了門!還偷東西!”她顯然也聽到了樓上的混亂。
周塵根本來不及解釋,也顧不上方向,朝著旅館虛掩的、通往外麵雨夜的後門,用儘最後一絲力氣,猛地撞了出去!
冰冷的雨水再次將他吞沒!
他如同離弦之箭,沒入黑暗潮濕的小巷深處!身後,旅館的喧囂和叫罵聲被密集的雨聲迅速隔絕、模糊,最終消失在遠方。
他背靠著冰冷濕滑的牆壁,胸膛劇烈起伏,如同破舊的風箱,每一次喘息都帶著血腥味和劫後餘生的顫抖。冰冷的雨水衝刷著他滾燙的臉頰和身體,卻澆不滅心底那冰冷的恐懼和後怕。
邪修的乾屍…
失控的指尖…
還有…旅館裡那個目睹了一切的小男孩…
他緩緩抬起緊握的左手,極其緩慢、極其艱難地,一根根鬆開了冰冷僵硬的手指。
食指指尖,那縷微弱的、仿佛隨時會熄滅的灰黑色煙氣,依舊靜靜地、固執地盤旋著。在昏暗巷角的陰影裡,散發著冰冷、死寂、令人心悸的不祥微光。
它像一個烙印。
一個提醒。
一個…隨時可能引爆的災劫之源。
周塵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那縷煙氣,冰冷的雨水順著他的下巴滴落。眼神中,劫後餘生的慶幸徹底消失,隻剩下無儘的冰冷和…一絲被逼到絕境後,悄然滋生的、與那煙氣同源的凶戾。
這狗日的世道。
這該死的“劫”。
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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