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的窗戶沒有關嚴,城中村特有的喧囂裹挾著油煙味、劣質音響的鼓點和隱約的叫罵聲,絲絲縷縷地鑽進來,卻無法驅散室內的凝重。
周塵坐在床沿,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那塊冰冷的黑色令牌。“陰”字古篆的紋路仿佛帶著倒刺,每一次觸碰都傳遞著深入骨髓的寒意與不祥。手機屏幕上定格的畫麵——那座血腥簡陋的祭壇,那個裂紋遍布的黑色陶罐,還有那三枚帶著泥土腥氣的青銅古錢——如同烙印般刻在腦海。
陰山…百鬼…納貢…庇佑…
龍哥臨死前那充滿貪婪和恐懼的嘶吼猶在耳邊:“…龍哥…他養著…一個…一個壇子…很邪門…”
真相呼之欲出。龍哥不過是個看門狗,一個負責收集“貢品”無論是錢財還是人命精血)的小卒子。他口中那個真正的“龍哥”,或者說他背後的組織,供奉著更加古老、更加恐怖的存在!那個廢棄地下空間裡的黑色祭壇和陶罐,才是真正的核心,是“臟東西”的源頭,也是陰山令牌所指向的終點!
麻煩不會結束。相反,它才剛剛開始。吞噬了五陰煞壇,重創了對方一個據點,還拿走了這枚明顯是身份憑證的令牌…對方絕不會善罷甘休。下一次來的,恐怕就不是刀疤臉這種貨色,甚至不是龍哥這種半吊子邪修了。
但周塵的心中,沒有恐懼,隻有一片冰冷的殺意和…一絲躍躍欲試的期待。
丹田內,灰珠在布滿裂痕的符籙下無聲旋轉,散發出冰冷而饑餓的微光。吞噬龍哥和五陰煞壇帶來的力量提升清晰可感,符籙的鬆動更是帶來了前所未有的自由感。然而,這遠遠不夠!灰珠的“胃口”被徹底打開了,它渴望更多、更精純的“劫”與“煞”!那個黑色祭壇和陶罐,在灰珠的感知中,無異於黑夜中的燈塔,散發著致命的誘惑!
“夜色”夜總會…龍哥盤踞的老巢,也是他上供給真正“龍哥”的節點。
周塵緩緩抬起頭,目光穿透薄薄的窗簾,仿佛能穿透城中村雜亂的建築,鎖定那個閃爍著粉紫色俗豔燈光的招牌。他的眼神冰冷而專注,如同鎖定獵物的鷹隼。
去,還是不去?
答案不言而喻。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將窗簾拉開一條縫隙。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樓下狹窄的巷道和對麵的屋頂。丹田內灰珠微微一震,符籙裂痕中透出的感知力如同無形的漣漪,無聲無息地擴散開去。
嗡…
一種極其微弱、卻帶著明確指向性的能量波動,如同最精密的電子信號,瞬間被他捕捉到!
來源就在對麵那棟五層自建房的樓頂!那波動並非神識掃描以周塵目前的境界和灰珠被禁錮的狀態,還無法清晰感知到純粹的神識),而是一種…科技與微弱靈能混合的窺探感!冰冷,高效,帶著一種程序化的監視意味。
果然來了。
龍組。
動作夠快。
周塵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清晰地“看”到,在那棟樓的樓頂邊緣,一個極其微小、幾乎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的黑色裝置,正對著他出租屋的窗口。那不是攝像頭,更像是一個複雜的能量感應節點。而在更遠一些的、另一棟樓的陰影裡,一道更加隱晦、卻帶著明顯生物能量特征的氣息若隱若現——是那個代號“青鸞”的麵具女子。她如同蟄伏的獵豹,氣息收斂得極好,但背上的那個長條匣子散發的靈能波動,在周塵此刻敏銳的劫力感知下,如同黑夜裡的螢火。
他們不敢靠得太近,顯然對周塵展現出的“劫灰”力量充滿了忌憚。這種遠程監控,既是觀察,也是警告,更是實力的試探。
“想看?那就看吧。”周塵心中冷笑。他沒有試圖摧毀那個監視節點,也沒有去驚動青鸞。打草驚蛇沒有意義,反而會暴露自己更多的底牌。他要讓對方看,看一個“正常”的、剛剛經曆了一場“激烈戰鬥”的底層青年,是如何行動的。
他轉身,走到角落一個破舊的塑料盆前,裡麵是剛換下的、沾染著倉庫鐵鏽、塵土和地窖汙穢的工裝外套。他拿起外套,手指在袖口、前襟幾處沾染了深褐色汙跡乾涸的龍哥血跡和煞氣殘留)的地方,刻意地用指甲用力刮擦了幾下,留下更明顯的痕跡。然後,他走到廚房水槽邊,打開水龍頭,接了小半盆水,將外套粗暴地按進去,用力揉搓了幾下,讓那些汙跡暈染開,變得更加刺眼和狼狽。
做完這一切,他才拿起一件相對乾淨、但也洗得發白的舊夾克換上。動作間,他刻意讓氣息顯得比平時粗重一些,臉上也流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疲憊——就像一個剛乾完重活、又似乎受了點驚嚇或小傷的普通工人。
他拉開門,走了出去。腳步略微沉重,帶著一種底層勞動者特有的疲憊感。下樓時,他甚至故意在昏暗的樓梯拐角踉蹌了一下,發出一聲低低的悶哼,扶著牆喘了幾口氣。
這一切細微的動作和氣息變化,都精準地通過那個樓頂的監視節點,傳遞到了遠處某個臨時指揮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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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標‘劫灰’已離開住所。狀態評估:體力消耗較大,疑似在之前的衝突中受輕微內傷或精神衝擊。情緒表現:疲憊,警惕性較高,但未發現明顯敵意或異常能量波動。著裝:深色舊夾克,行為模式符合其快遞員身份背景,正向城中村外圍移動,初步判斷目標可能前往其工作地點或進行日常消費。”青鸞清冷的聲音通過加密頻道響起,語氣冷靜,彙報著觀察結果。
頻道另一端沉默了片刻,傳來隊長冷峻的聲音:“保持遠距離監控,優先級調整為‘觀察記錄’,非必要不接觸。‘淨塵’小組已進場清理地窖,初步報告顯示目標力量性質極具湮滅特性,汙染殘留極低,但核心能量樣本無法解析。‘劫灰’的危險等級…暫定d+,動態評估。繼續觀察。”
“收到。”
周塵混入城中村傍晚嘈雜的人流。他敏銳的感知如同無形的觸須,清晰地鎖定著身後那兩道若即若離的追蹤信號——樓頂的固定監視節點,以及如同幽靈般在更遠處樓宇陰影間無聲移動的青鸞。對方很謹慎,距離拉得很開,追蹤技巧也相當專業,充分利用了環境掩護和人群乾擾。
但這在周塵麵前,如同掌上觀紋。
他沒有直奔“夜色”夜總會,而是如同一個真正的、剛下班疲憊不堪的工人,先走進一家喧鬨擁擠的沙縣小吃,點了一碗飄著蔥花和幾片薄肉的大排麵。他坐在油膩的塑料桌旁,慢條斯理地吃著,目光偶爾掃過門口和窗外,帶著一絲底層人特有的、對陌生環境的警惕。
吃完麵,他又走進旁邊一家煙酒店,買了一包最便宜的本地香煙和一個打火機。站在店門口,他笨拙地撕開包裝,抽出一支煙點上,深深吸了一口,然後被嗆得咳嗽了幾聲,皺著眉看著手中的煙,仿佛很不習慣。
這些舉動,完美地融入了他“周塵”這個身份的背景板。一個力氣大得邪門、可能有點秘密、但本質上還是掙紮在底層、帶著市井氣息的快遞員。他刻意營造的這種“虛弱”和“正常”的表象,如同最精妙的偽裝,麻痹著遠處的觀察者。
時間在看似平常的舉動中流逝。夜幕徹底降臨,城中村的霓虹變得更加放肆。
周塵掐滅了隻抽了小半支的煙,隨手扔進路邊的垃圾桶。他伸了個懶腰,揉了揉似乎還有些酸痛的右臂這個動作讓遠處陰影中的青鸞眼神微微一凝),然後轉身,腳步依舊帶著點疲憊,卻不再遲疑,朝著“夜色”夜總會所在的老城區邊緣走去。
越是靠近“夜色”,空氣中那股無形的“臟氣”便越發清晰。與龍哥地窖裡純粹的怨煞不同,這裡的“臟氣”更加駁雜:濃烈的酒氣、廉價香水的甜膩、汗水的酸餿、煙草的焦糊,還有…一種深藏其中、如同腐爛淤泥般的陰冷邪氣。這邪氣如同無數條細微的絲線,從四麵八方彙聚而來,最終指向夜總會深處某個源頭。
普通人或許隻會覺得這裡烏煙瘴氣,令人頭暈不適。但在周塵的感知中,這片區域如同一個巨大的、緩慢旋轉的汙穢旋渦,而“夜色”夜總會就是旋渦的中心!
他走到夜總會正門附近。震耳欲聾的低音炮隔著厚重的門板依舊清晰可聞,粉紫色的燈帶招牌閃爍著曖昧的光。門口那兩個穿著黑背心的壯漢眼神銳利地掃視著進出的客人,他們的氣息比普通人強壯一些,帶著一股戾氣,顯然是見過血的打手。
周塵沒有靠近正門。他如同一個好奇又囊中羞澀的路人,在街對麵一個賣烤紅薯的小攤前停下,付錢買了一個。他一邊剝著滾燙的紅薯皮,一邊用眼角的餘光,極其隱蔽地觀察著夜總會的側麵和後方結構。
同時,丹田內的灰珠,在如此靠近汙穢旋渦中心的位置,震蕩得更加明顯!符籙的裂痕中,灰敗的光芒如同呼吸般明滅。一股強烈的吸引力和…一種源自《劫運道經》“引”之劫文奧義的奇異感應,被激發到了極致!
嗡…
一種奇特的“視覺”在周塵腦海中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