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被城中村高矮錯落的違章建築切割得支離破碎，投下大塊大塊扭曲的陰影。空氣裡彌漫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混合著垃圾發酵、汙水淤積、廉價香料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腥臊氣息。越往深處走，道路越發狹窄、泥濘，兩側的房屋也越發破敗歪斜，如同被歲月和遺忘蛀空的朽木。
黑水街。
名副其實。
腳下是黑色的、粘稠的泥漿，混雜著各種不明汙物，在坑窪的路麵上積成一個個渾濁的水窪，倒映著兩側斑駁脫落的牆皮和懸掛著的、隨風搖曳的破爛衣物。汙水渠就在路邊，敞開的下水道口散發著濃烈的惡臭，黑色的水流如同垂死巨獸的涎水，緩慢地流淌著。
這裡的光線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吞噬，即使在白天也顯得格外昏暗。兩旁的店鋪大多沒有招牌，或者掛著一些歪歪扭扭、字跡模糊的舊木牌：“老字號跌打”、“秘方草藥”、“古玩回收”、“陰陽問事”…門窗緊閉，隻留下狹窄的門縫或蒙著厚厚油汙的玻璃窗，後麵隱約有窺探的目光閃過，冰冷而警惕。
行人稀少，且大多行色匆匆，低著頭，眼神躲閃，帶著一種長期生活在陰影下的麻木和戒備。偶爾有幾個穿著花哨、眼神凶狠的混混模樣的人蹲在牆角抽煙，煙霧繚繞中，目光如同禿鷲般掃視著每一個路過的身影，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和貪婪。
周塵穿著那件半舊的深藍色夾克，步履沉穩地走在泥濘的街道上。他刻意收斂了所有屬於應劫境修士的氣息，覆蓋劫紋的皮膚下，劫力如同蟄伏的冰河，沉靜流淌。此刻的他，看起來就像一個為了生計或某些見不得光的目的，不得不踏入這片泥沼的普通底層青年。隻有那雙深潭般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偶爾掠過一絲冰冷的銳芒。
空氣中彌漫的汙穢氣息，比“夜色”夜總會外圍更加濃烈、更加駁雜。怨氣、煞氣、地脈陰寒、以及一種深藏其中、與陰山祭壇同源的、令人靈魂發膩的腥甜汙穢感，如同無數條冰冷的毒蛇，纏繞著這條街道。丹田內的灰珠在這種環境下，微微震顫，發出無聲的渴望與排斥交織的嗡鳴。左手掌心那點被熵印覆蓋的暗紅烙印，也隱隱傳來一絲極其微弱的悸動。
他需要找到“三號鋪”，找到那個“老瘸子”。
按照龍哥賬簿的記載和小林的描述，周塵在迷宮般的小巷裡穿行。他的感知如同無形的蛛網，以自身為中心擴散開去，捕捉著空氣中能量流動的細微痕跡，同時留意著路牌如果那還能稱為路牌的話）和店鋪的特征。
一股微弱但清晰的陰寒鬼氣，如同黑夜裡的螢火蟲，吸引了他的注意。來源就在前方不遠的一個岔路口。
他加快腳步，拐過牆角。
眼前的景象讓他眼神瞬間冰冷。
狹窄的岔路口，三個穿著緊身花襯衫、胳膊上紋著劣質刺青的混混，正圍著一個蜷縮在地上的中年男人。那男人穿著洗得發白的工裝，頭發花白淩亂，臉上帶著淤青和血跡，懷裡死死抱著一個破舊的帆布工具包。
“媽的！老東西！耳朵聾了？黑水街的規矩不懂？想從這兒過，留下‘買路錢’！”為首一個染著黃毛、嘴唇上打著唇釘的混混，一腳踹在中年男人背上，惡狠狠地罵道。
“我…我沒錢…真的…工錢還沒結…”中年男人痛苦地蜷縮著，聲音帶著哭腔，“我就…就想去找‘老瘸子’…給我娘…抓副便宜點的藥…”
“沒錢？”另一個叼著煙的混混獰笑著，伸手就去搶男人懷裡的工具包，“沒錢就拿東西抵！這破包看著還能賣倆錢！”
“不…不行！這是我吃飯的家夥！”中年男人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爆發出與年齡不符的力量，死死護住工具包。
“操！給臉不要臉！”第三個混混罵了一句，掄起拳頭就朝男人頭上砸去！
就在拳頭即將落下的瞬間！
一隻覆蓋著薄繭、骨節分明的手，如同鐵鉗般，穩穩地扣住了混混的手腕！
動作快得如同鬼魅！
“誰？！”三個混混同時一驚，猛地轉頭！
周塵不知何時已站在他們麵前。他穿著普通的深藍夾克，臉色平靜，甚至沒什麼表情，但那雙深潭般的眼睛，卻讓三個混混心頭莫名一悸。被他扣住手腕的混混更是感覺一股冰冷的寒意順著手臂瞬間蔓延，半邊身體都僵住了！
“滾。”周塵的聲音低沉沙啞，如同砂紙摩擦，不帶任何情緒，卻比任何怒吼都更讓人心頭發毛。
“你他媽誰啊？敢管黑水街的閒事？！”黃毛混混色厲內荏地吼道，但腳步卻不自覺地後退了半步。眼前這人太冷靜了，冷靜得可怕。
“我說，滾。”周塵扣著混混手腕的手指微微用力。
哢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聲清晰響起！
“啊——！！！”被扣住手腕的混混發出殺豬般的慘嚎，整條手臂軟軟地耷拉下來！
黃毛和另一個混混臉色瞬間煞白！他們根本沒看清對方是怎麼出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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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一起上！”黃毛眼中凶光一閃，從後腰抽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另一個混混也摸出了一根短棍，兩人一左一右，朝著周塵狠狠撲來！動作狠辣，顯然是慣於街頭鬥毆的亡命之徒！
周塵眼神冰冷，沒有絲毫波瀾。他甚至沒有鬆開扣著斷腕混混的手，隻是身體如同沒有重量的柳絮般，極其輕微地向後滑了半步。
砰！砰！
黃毛的匕首和另一個混混的短棍，幾乎是擦著周塵的衣角刺空、砸落！
與此同時！
周塵空著的左手閃電般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