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水管道內的黑暗粘稠得如同實質,混雜著淤泥腐敗的惡臭和金屬鏽蝕的腥氣,幾乎令人窒息。周塵如同一條在汙濁泥沼中掙紮的傷蟒,手腳並用,在冰冷滑膩的管壁上艱難爬行。每一次肌肉的牽動都帶來撕裂般的劇痛,強行突破化劫境的後遺症如同跗骨之蛆,啃噬著他近乎枯竭的生命本源。灰敗的皮膚緊貼著嶙峋的骨骼,每一次喘息都帶著破風箱般的嗬嗬聲,在這死寂的管道中顯得格外刺耳。
懷中的紫檀八卦盒傳來持續的微弱震動,如同一個不安的心跳,警示著身後步步緊逼的危險。無人機的嗡鳴聲雖被厚重的土層和金屬管道隔絕,變得沉悶遙遠,但那無形的壓迫感卻如影隨形,提醒他追兵尚未放棄。
不知爬行了多久,前方終於出現一絲微弱的光亮,混雜著更為濃烈的鐵鏽與機油氣味。周塵精神一振,用儘最後一絲力氣,猛地向前一竄!
“嘩啦!”
他整個人從一處坍塌的管道口滾落出來,重重摔在一片冰冷堅硬、布滿黑色油汙的地麵上。刺目的光線讓他下意識眯起了眼睛,肺部貪婪地吸入相對“新鮮”的空氣——儘管依舊充滿了工業廢氣的刺鼻味道。
他掙紮著抬起頭。
眼前,是一片巨大到令人窒息的鋼鐵廢墟。高聳的、早已停止運轉的巨型齒輪鏽跡斑斑,如同遠古巨獸的遺骸,沉默地矗立在昏暗的天光下。扭曲斷裂的傳動軸如同被斬斷的脊梁,從半空垂落。布滿灰塵和油汙的傳送帶蜿蜒匍匐在地,像一條條死去的巨蟒。破碎的玻璃窗如同空洞的眼窩,任由寒風灌入。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鐵鏽、機油、塵埃和某種化學試劑殘留混合的複雜氣味,沉悶而壓抑。這就是老齒輪廠,一座被時代遺忘的鋼鐵墳墓,一座天然的“劫氣”彙聚之地!
周塵強忍著眩暈和劇痛,掙紮著靠在一根冰冷的、布滿鏽蝕管道的承重柱上。劫力凝形帶來的感知提升在此刻發揮了作用。他能清晰地“嗅”到空氣中彌漫的“劫煞”——金屬衰敗腐朽的怨氣、工業汙染殘留的毒煞、此地曾發生過事故或許)殘留的血腥戾氣…這些駁雜卻龐大的負麵能量,如同渾濁的河流,正源源不斷地、自發地向他這具瀕臨崩潰的“劫爐”彙聚而來!雖然緩慢,卻如同涓涓細流,滋潤著他乾涸龜裂的經脈,帶來一絲絲微弱的暖意和力量感。
就是這裡!
周塵眼中灰焰跳動。他必須儘快找到一個安全的角落,利用此地的環境恢複一絲元氣!他強撐著身體,如同幽靈般在巨大的廢棄廠房內部移動。巨大的機床殘骸、堆積如山的廢棄齒輪、鏽蝕的儲料罐…構成了複雜的迷宮。他刻意避開相對開闊的主車間,向著更深處、更隱蔽、結構更複雜的維修區摸去。
最終,他的腳步停在了一扇厚重的、鏽跡斑斑的鐵門前。門上掛著一把同樣鏽蝕的大鎖,旁邊歪斜的標識牌上模糊寫著“主控配電室”。這裡位置偏僻,靠近廠房最內側的角落,牆壁厚重,隻有一扇小小的、同樣布滿鐵鏽的通風口。厚重的鐵門和牆壁,能提供不錯的物理防禦和能量隔絕。
周塵眼中厲色一閃。他沒有鑰匙,也不需要鑰匙!他伸出枯槁的手掌,掌心凝聚起一縷凝練如實質的灰黑色劫氣,如同毒蛇般纏繞上那把鏽蝕的大鎖。
“嗤…”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響,隻有一種令人牙酸的、金屬被急速腐蝕朽壞的細微聲音。在凝練劫氣的侵蝕下,那把看似堅固的大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黯淡、疏鬆、最終化作一灘散發著惡臭的黑褐色鏽渣,“啪嗒”一聲掉落在地!
周塵輕輕一推,沉重的鐵門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緩緩開啟。一股更加濃烈的灰塵和電氣元件老化特有的焦糊味撲麵而來。
室內空間不大,布滿灰塵的控製台屏幕早已碎裂,各種儀表盤蒙塵,粗大的電纜如同僵死的巨蛇垂落在地。角落堆積著一些廢棄的工具和零件。最重要的是,這裡異常安靜,厚重的牆壁隔絕了大部分外界噪音和窺探。牆壁上複雜的電纜管道和巨大的變壓器殘骸,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乾擾能量探測。
周塵立刻反手將沉重的鐵門重新關上。黑暗中,他背靠著冰冷的鐵門滑坐在地,劇烈地喘息著,如同離水的魚。暫時安全了。
他立刻盤膝坐好,強忍著經脈的抽痛,運轉《劫運道經》。這一次,不再是引火自焚的瘋狂,而是小心翼翼地引導著外界彙聚而來的駁雜劫煞之氣,如同涓涓細流,注入體內那近乎枯竭的“劫爐”。凝練的劫力核心如同一個微小的黑洞,緩慢而貪婪地吞噬、轉化著這些能量。每一次成功的轉化,都帶來一絲微弱的暖流,修複著千瘡百孔的經脈,滋養著枯竭的生命本源。
時間在黑暗中流逝。周塵如同沉入深海的頑石,氣息微弱到幾乎消失,與這廢棄配電室的死寂徹底融為一體。唯有識海中那卷《劫運道經》虛影緩緩流轉,周身繚繞著一層極其稀薄、幾乎不可見的灰黑色氣息,如同與這鋼鐵墳墓同頻共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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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幾個小時,也許更久。
“嗡…嗡…”
懷中的紫檀八卦盒,毫無征兆地再次傳來一陣強烈的、帶著急促節奏的震動!同時,盒體表麵代表“驚門”方位的銀絲,爆發出刺目的紅光!
凶兆!大凶!近在咫尺!
周塵猛地睜開雙眼!灰焰在深陷的眼窩中爆射而出!強行中斷了療傷進程。
幾乎在同一瞬間!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伴隨著劇烈的震動,狠狠砸在主控配電室厚重的鐵門之上!整個房間都在簌簌發抖,灰塵如同雪片般從天花板上落下!
“周塵!給老子滾出來!!”一個狂暴、充滿戾氣的咆哮聲穿透鐵門,如同炸雷般在門外響起!是虎爺的聲音!充滿了刻骨的怨毒和複仇的瘋狂!
緊接著,是更加密集、更加狂暴的撞擊和劈砍聲!
“砰!砰!砰!”
“鏘!鏘!鏘!”
沉重的鈍器砸擊聲、鋒利的劈砍聲,混雜著金屬扭曲變形的刺耳呻吟!厚重的鐵門雖然堅固,但在如此狂暴且持續的攻擊下,門框周圍的牆壁已經開始出現蛛網般的裂紋,簌簌落下的水泥碎塊!
“虎爺!門太厚了!用炸藥吧!”一個嘍囉的聲音響起。
“放屁!動靜太大引來龍組怎麼辦!給老子砸!他受了重傷,跑不了!老子要親手把他剁碎了喂狗!”虎爺的聲音更加暴虐。
周塵的心沉到了穀底。虎爺的報複,比他預想的更快、更瘋狂!對方顯然通過某種渠道或許是風哥?或許是碼頭幸存的眼線?)追蹤到了這裡!而且,對方有備而來,人數眾多!
他現在的狀態,強行突破化劫境的後遺症遠未恢複,生命本源依舊枯竭,力量不足巔峰時的三成!硬拚,死路一條!
怎麼辦?!
周塵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急速掃視著這間不大的主控配電室。控製台、電纜、變壓器…空氣中彌漫的劫煞之氣…一個極其凶險、近乎同歸於儘的計劃,在他腦海中瞬間成型!
置之死地,方能後生!他要將這間配電室,變成埋葬虎爺的鏽獄!
“轟!!!”
又是一聲更加猛烈的撞擊!鐵門中央已經出現了一個明顯的向內凹陷!鎖扣附近的金屬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沒時間了!
周塵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狠厲!他猛地從地上彈起,動作帶著強行壓榨潛能的僵硬,但速度卻快如鬼魅!他衝到那巨大的、早已廢棄的變壓器殘骸旁,枯槁的手掌猛地拍在其鏽蝕的外殼上!
“劫引·蝕!”周塵低吼!
掌心那縷凝練的灰黑色劫氣,如同活物般瘋狂湧入變壓器!劫氣所過之處,變壓器內部本就老化不堪的絕緣材料、線圈、鐵芯,如同被加速了千萬倍的時光侵蝕,瞬間變得更加脆弱、腐朽!一股濃烈的、帶著焦糊味的衰敗氣息彌漫開來!
同時,周塵的身體如同旋風般在狹小的配電室內移動!枯槁的手指帶著凝練的劫氣,如同最鋒利的刻刀,在布滿灰塵的地麵、牆壁、甚至垂落的粗大電纜上,飛快地刻畫著!那不是符文,而是一種扭曲、詭異、充滿汙穢與衰敗意境的劫紋!每刻畫一筆,都牽動著他體內本就不多的劫氣和劇烈痛楚,但他眼神冰冷,動作沒有絲毫停滯!
“轟隆——!!!”
伴隨著一聲金屬斷裂的巨響,配電室厚重的鐵門,終於被徹底轟開!扭曲變形的門板向內倒塌,激起漫天煙塵!
“他在裡麵!抓住他!”虎爺那魁梧如同鐵塔般的身影,第一個衝了進來!他赤紅著雙眼,臉上帶著猙獰的刀疤,手中提著一柄沾滿鏽跡和血跡的沉重消防斧!身後,是十幾個同樣凶神惡煞、手持各式武器的彪悍打手,瞬間將狹小的配電室入口堵得水泄不通!
然而,當他們看清室內的景象時,衝鋒的勢頭不由得一滯!
周塵並沒有如他們預想的那樣蜷縮在角落等死。他背對著門口,站在那巨大的變壓器殘骸旁,枯槁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異常詭異。他緩緩轉過身,深陷眼窩中燃燒的灰焰,如同來自九幽的鬼火,冰冷地掃過衝進來的每一個人。
“虎爺…這麼急著…送死?”周塵的聲音沙啞乾澀,如同砂紙摩擦,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平靜。
“死到臨頭還嘴硬!給我剁了他!”虎爺被周塵的眼神看得心頭莫名一寒,旋即被更狂暴的怒火淹沒,咆哮著揮起消防斧就要衝上!
“嗬…”周塵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極致的弧度,枯槁的右手緩緩抬起,五指張開,掌心對著地麵——那裡,是他剛剛刻畫完成的最後一筆劫紋!
“劫域…開!”
一聲低沉、如同開啟地獄之門的咒言,從周塵口中吐出!
“嗡——!!!”
整個主控配電室的空間,驟然發出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嗡鳴!周塵腳下,那些刻畫在地麵、牆壁上的詭異劫紋,瞬間爆發出刺目的、令人心悸的灰黑色光芒!這些光芒如同有生命的毒藤,沿著刻畫的紋路急速蔓延、交織!空氣瞬間變得粘稠無比,仿佛灌滿了沉重的鐵鏽!一股難以言喻的、帶著極致衰敗、腐朽、汙穢、絕望的恐怖力場,轟然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