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土神性的低語如同冰冷的法則枷鎖,沉甸甸地壓在周塵新生的道種之上,更壓在他每一寸感知之上。劫護道域內,那原本混沌流轉、蘊含著一絲生機的灰白光芒,此刻仿佛凝固了一層無形的寒霜,流轉間帶上了一種被“注視”的滯澀感。青瑤眉心那枚被混沌光芒包裹的烙印,成了這冰冷神性意誌的燈塔,無聲地宣告著一位古老存在的短暫棲居。
“承負其序之重……”
周塵咀嚼著這冰冷的箴言,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這新生的道域,成了後土神性意誌碎片的載體,如同稚嫩的樹枝承載著萬鈞山嶽。他每一次維係道域運轉,每一次催動劫種道力,都感覺有一股龐大、冰冷、漠然的意誌在同步審視、解析,甚至……滲透。
這滲透並非惡意,而是如同水滲入沙土般自然。後土的神性意誌碎片,帶著對輪回秩序本能的維護與界定,開始無聲地、緩慢地浸潤這方寸道域的每一個法則節點。
嗡……
道域邊緣,原本由周塵意誌主導、融合了劫滅餘燼與輪回源息的混沌光暈,開始發生細微的變化。翻湧的灰燼被無形的力量撫平、約束,形態變得更加規整,如同被馴服的野馬套上了韁繩。瑩白的秩序符文則變得更加清晰、繁複,散發出更加純粹、冰冷的輪回氣息。整個道域的氣息,正在被強行“矯正”,向著更符合後土意誌的“純粹秩序”方向靠攏。
劫滅的力量在被壓製!屬於周塵自身道種的那份“在破滅中求存”的野性與生機,正在被這浩瀚神性帶來的、絕對的秩序感所覆蓋、同化!
“呃……”周塵悶哼一聲,眉心那道裂痕烙印深處傳來強烈的刺痛感。不是道基崩解的痛,而是自身“道”被外力強行扭曲、覆蓋的排斥之痛!他感覺自己正在失去對這方寸之地的“掌控感”,仿佛這辛苦開辟的道域,正在被一位冷漠的房東按自己的喜好重新裝修,而他這個主人,隻能眼睜睜看著,還要承受裝修帶來的不適與反噬。
更可怕的是,這神性的滲透,不僅僅作用於道域本身,更開始侵蝕他的精神。
識海深處,那新生的、尚顯脆弱的暗金道種雛形周圍,開始彌漫起一層薄薄的、帶著古老輪回氣息的冰霧。冰霧無聲無息地滲透道種表麵細密的裂痕,帶來一種奇異的平靜。一種放下執念、放下掙紮、放下“我”之存在的平靜。仿佛融入這永恒的秩序,成為輪回基石的一部分,才是最終的歸宿與解脫。
誘惑!巨大的誘惑!
放棄抵抗,放棄這痛苦掙紮的“餘燼”之路,擁抱冰冷而永恒的秩序神座……這念頭如同魔音,在神性冰霧的滲透下,不斷衝擊著周塵僅存的意誌。
“不……”周塵咬緊牙關,齒縫間滲出暗金的血絲。劫種餘燼在神性冰霧的包裹下,如同被凍僵的火苗,搏動變得微弱而遲緩。但他不甘!他曆儘生死,窺見劫護同源的真諦,豈能就此被同化為冰冷神座下的基石?!
他猛地低頭,看向懷中——這神性意誌降臨的源頭,也是他維係道域、對抗亂流的根基——青瑤冰冷的屍身。
這一看,讓他本就因神性侵蝕而緊繃的心弦,瞬間被更深的寒意攫住!
青瑤眉心那枚被混沌光芒包裹的烙印,此刻散發的光芒不再是單純的瑩白或灰白,而是透出一種難以言喻的、非人的神性輝光。這光芒純淨、浩瀚,卻冰冷得沒有一絲屬於“青瑤”的溫度。
更可怕的變化,發生在她的身體上。
她原本蒼白卻依舊保持著少女輪廓的肌膚,此刻正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非人!皮膚呈現出一種溫潤如玉、卻又冰冷堅硬的光澤,仿佛由最上等的靈玉雕琢而成,而非血肉之軀。細微的毛孔消失,肌膚紋理變得如同最精密的法則刻痕。她散落的發絲,每一根都仿佛凝固了時光,呈現出一種失去生機的、帶著奇異金屬光澤的灰白色。
最讓周塵心悸的是她的麵容。
那熟悉的、帶著守墓少女最後一絲執念與哀傷的眉眼輪廓,正在被一種絕對的、漠然的平靜所覆蓋。五官的線條變得更加完美、對稱,如同神龕中供奉的神像,不悲不喜,無愛無恨。一種超越凡俗、淩駕眾生、隻餘下對輪回秩序絕對維護的神性之美,正從這具冰冷的軀殼上彌漫開來,取代了曾經屬於“青瑤”的一切。
神性汙染!這不僅僅是對道域的侵蝕,更是對青瑤這具屍身的徹底神化改造!後土的意誌碎片,正將這具承載了輪回藍圖的軀殼,強行塑造成更適合自身降臨的、純粹的“神性容器”!
一旦改造完成,這世間,將再無青瑤存在過的絲毫痕跡!隻剩下一尊冰冷的、行走的輪回神像!
“青瑤……”周塵喉嚨發緊,乾澀地吐出這個名字。這個名字所代表的一切——黑水街的初見,安寧醫院的訣彆,歸墟中的守候,山河印崩碎時的悲鳴——此刻都在這冰冷的神性改造麵前,顯得如此脆弱,如此……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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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比道基崩解更深的絕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他的心臟。
就在周塵心神劇震、意誌因這殘酷的“神化”景象而動搖的瞬間——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