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南徹底被胡力這番振聾發聵的話震撼了。他臉上的焦急和不解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恍然大悟的凝重和隨之而來的巨大責任感。他終於明白了胡力的深意,那不僅僅是對眼前危機的補救,更是關乎整個爪瓦華人未來命運的戰略抉擇!
“明白了,少爺!”
金南挺直腰板,眼神變得無比堅定。
“我立刻去辦!聯絡所有能聯絡的人,給他們武器彈藥,武裝我們自己人!”
胡力看著金南眼中的火焰,心裡那沉重的負罪感並沒有減輕,但一種更強大的、背水一戰的決心已經壓倒了它。他重重地點頭,聲音低沉卻充滿力量。
“去吧!動作要快!要隱秘!告訴老胡,他的情報至關重要!讓他繼續收集,務必摸清倭軍關押點,同時物色可靠、有血性的同胞骨乾!我們裡應外合,這場由我們意外點燃的火,必須由我們自己來掌控,把它燒向該燒的地方!”
金南領命而去,房門被輕輕帶上,房間裡再次陷入一種緊繃的寂靜。胡力依舊赤腳站在地上,剛才那股為了說服金南、也為了說服自己而爆發的決絕氣勢,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留下的是更加洶湧的自責和那股揮之不去的“刺”痛感。
走到窗邊,胡力猛地拉開厚重的窗簾。天光已然微熹,達維亞灰蒙蒙的輪廓在遠處顯現,如同一頭蟄伏的巨獸。
街道上死寂一片,但這死寂之下,胡力仿佛能聽到同胞被繩索拖拽的摩擦聲、皮鞭抽打在皮肉上的脆響、礦洞深處絕望的喘息。
“武裝他們…讓他們在烈火中淬煉…這是唯一的生路…”
胡力低聲重複著剛才對金南說的話,仿佛在加固自己動搖的信念。
“宿主,你武裝他們?那你呢?為什麼不親自下場?”
忽的,小a在胡力的腦海裡發出靈魂拷問,像毒蛇一樣噬咬著他的心臟。
胡力緩緩抬起手,看著自己骨節分明、曾握刀持槍、也曾翻雲覆雨的手掌。
是啊,他胡力是誰?曾經在國內,他能令倭寇聞風喪膽,能在鬼子重兵圍剿的金陵城外殺個七進七出,如入無人之境!
而現在他擁有著足以顛覆爪瓦島格局的恐怖力量,那百萬忠誠的、裝備精良的、曆經血火淬煉的大軍,如同沉睡的巨龍。
“為什麼…不像在國內那樣?”
腦海裡,小a的聲音尖銳地逼問著。
“為什麼不在達維亞親自下場?為什麼不讓你的百萬大軍傾巢而出?一夜之間就能踏平倭軍的所有據點!把那些被抓的同胞毫發無損地救出來!把爪瓦島上的倭人殺得片甲不留!讓黑皮在恐懼中瑟瑟發抖!你可以做到的!輕而易舉!”
這個念頭充滿了誘惑力,如同魔鬼的低語,在胡力混亂的腦海裡瘋狂滋長。
力量!絕對的力量!他有!他完全有!隻要他願意,達維亞的黎明將被鮮血和火焰徹底改寫!
胡力的呼吸驟然變得粗重,眼中甚至閃過一絲暴戾的紅光,拳頭捏得‘咯咯’作響。那股源於絕對力量的、睥睨一切的衝動幾乎要衝垮理智的堤壩。
“因為…”
就在那股毀滅性的衝動即將占據上風時,心底深處的那根“刺”,猛地紮了下去,帶來一陣尖銳而冰冷的劇痛,瞬間澆滅了他眼中的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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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力頹然地將額頭抵在冰冷的玻璃窗上。
“因為…他們不是‘國人’啊…”
胡力閉上眼睛,聲音輕得像一聲歎息,卻充滿了難以言喻的苦澀和疏離感。
爪瓦島上的華人,有多少?他不知道具體的數字,但肯定是一個龐大的群體。
然而,在胡力這個穿越者的靈魂深處,卻存在著一條清晰又殘酷的界限。
這些人,流淌著炎黃的血脈,說著相似的鄉音,供奉著同樣的祖先,但他們的根,早已深深地紮在了爪瓦這片異域的土地上。
他們是華人,是“n洋華q”,是“番客”的後裔,但他們,不是“國人”。
這個認知,如同橫亙在胡力和他們之間的一道無形天塹。
在國內,他守護的是血脈相連、命運與共的同胞。他願意為那片土地上的每一個人流儘最後一滴血,因為那是他的國,他的家。他的百萬大軍,是為那個國、那個家而戰的利刃。
而爪瓦島…這裡曾是風車人的殖民地,現在是倭人的占領區,是黑皮世代居住的地方。
這裡的華人…他們是堅韌的,是勤勞的,但他們也是複雜的。他們中有心向故土的,也有早已認同n洋為家的。
胡力提供武器,是出於血脈的羈絆,是出於對同源同種者遭受苦難的不忍,是出於一種“既然我的行動間接導致了你們的苦難,那我就有責任給你們反抗的武器”的補償心理,更是基於那個宏大而冷酷的“t治達維亞”的未來布局,他需要一支由本地華人組成的力量作為根基。
但這絕不意味著,他會像對待國內同胞那樣,毫無保留地將自己和那支傾注了無數‘心血’的大軍壓在這裡,為了這些“華人”去和倭人、甚至可能和未來的其他勢力打一場傾國之戰。
這根“刺”,就是這種深刻的身份認同差異帶來的隔閡感,以及一種難以言說的、帶著曆史俯視感的“距離”。
“親自下場…用我的百萬大軍…”
胡力嘴角扯出一個苦澀到極點的弧度,直起身,眼神重新變得幽深而複雜,那裡麵翻湧著無奈、清醒,以及一種沉重的自我約束。
“我的戰場…終究不在這裡。”
胡力對著玻璃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低語,是在回答小a,同時也是在告訴自己。
“我的根,我的債,我的血仇,都在那片土地上。這裡的火,終究需要他們自己來扛,自己來燒。”
“給他們武器,給他們希望,給他們組織起來的契機…讓他們在血與火中凝聚成一股真正的力量…這,已經是我能為這些‘血脈同胞’所做的極限了。”
胡力轉過身,不再看窗外那片屬於彆人的、危機四伏的土地。他走到桌邊,拿起一支煙,手指卻微微顫抖著,劃了幾次火柴才點燃。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煙霧湧入肺腑,試圖壓下心頭那股翻騰的負罪感和冰冷的疏離感。
他坐了下來,目光重新投向那張無形的戰略棋盤。棋子已經落下,連鎖反應已然發生。他點燃了第一把火,這把火意外地燒痛了自己的同胞。
現在,他遞出了第二把火,反抗的武器,這把火最終會燒向何方,是焚毀敵人,還是連同這片土地一起化為灰燼?他不知道。
他能做的,隻有在這盤更加凶險、更加複雜的棋局中,繼續扮演那個隱藏在幕後的“工藤新一”,用儘一切手段,去引導、去催化,讓這把反抗之火,儘可能多地燒向該燒的地方。
同時…祈禱那些拿著他遞過去的刀槍的同胞,能在即將到來的滔天烈焰中,掙紮出一條生路,並最終…真正擁有這片土地的未來。
房間裡的煙霧繚繞,如同胡力此刻紛亂沉重的心緒。掐滅了煙,眼神重新變得冰冷。
自責歸自責,疏離歸疏離,但這場由他引發的災難,他必須負責到底。隻是,方式,必須由他來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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