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靜怡
呂宋島,尼拉,倭軍呂宋方麵軍司令部,原米軍司令部大樓。
曾經象征著征服與威嚴的司令部大樓,如今也難掩一股衰敗和焦慮的氣息。
儘管勤務兵努力擦拭,大理石地麵仍有些黯淡,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劣質煙草和一絲若有若無的…海腥味。
窗外,曾經繁華的尼拉灣顯得有些蕭條,幾艘破舊的運輸船孤零零地停泊著,與昔日帝國海軍艦船雲集的盛況形成刺眼對比。
方麵軍司令官原田熊吉中將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桌上攤開的不是作戰地圖,而是一份份觸目驚心的物資清單和損失報告。
他那張原本就嚴肅刻板的臉,此刻更是陰沉得能滴出水來,深刻的法令紋如同刀刻,眼袋浮腫,眼中布滿了焦慮的血絲。
雖然他的軍服依舊筆挺,但肩章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澤。
“砰!”
一聲悶響,原田熊吉的拳頭狠狠砸在桌麵上,震得一個缺了口的搪瓷茶杯跳了一下,裡麵渾濁的、幾乎看不到茶葉的“茶水”灑了出來。
“八嘎!又是失敗!又是慘重的損失!”
他抓起一份來自北呂宋的報告,正是龜田大隊在卡西古蘭村遭遇毀滅性伏擊的詳細戰報,聲音因為憤怒和無力感而嘶啞。
“龜田正男這個蠢貨!兩千多人的隊伍,被李鳳那個支那女人打成這樣!玉碎六百餘!重傷三百多!連僅有的重武器都丟了!他怎麼還有臉活著回來?!”
站在辦公桌前的幾個高級軍官,包括參謀長武藤章中將、負責後勤的長勇少將等人,都噤若寒蟬,低著頭,臉色同樣很難看。
他們身上的軍裝顯得有些空蕩,凸顯出衣物的主人也瘦了不少。
“司令官閣下...”
武藤章硬著頭皮開口,聲音乾澀。
“龜田少佐的報告顯示,李鳳匪部火力極其凶猛,情報異常精準,行動迅捷…”
“他們還裝備了大量自動武器、重機槍,甚至還有數量不明的迫擊炮和步兵炮…而且,他們似乎總能提前知道皇軍的行動路線…”
“借口!都是借口!”
原田熊吉粗暴地打斷他,但眼神深處也掠過一絲難以理解的恐懼。
李鳳部隊的戰鬥力提升速度之快,裝備之精良,行動之詭秘,在他看來,確實超出了常理。
原田煩躁地揮了揮手。
“現在不是分析李鳳有多強的時候!我們現在的問題是!糧食!藥品!彈藥!武藤君,長勇君!你們告訴我,我們現在還有多少家底?!”
長勇少將上前一步,這頭曾經意氣風發的後勤主官,此刻麵容憔悴,眼神躲閃。
他從一個磨損嚴重的公文包裡取出一份清單,聲音低沉得幾乎聽不見。
“司令官閣下…截至昨日…”
“全軍含非戰鬥人員及偽軍的存糧,主要為糙米和少量雜糧…僅夠維持…三天。尼拉灣漁獲…昨日僅收獲不足千斤小魚…杯水車薪。”
“衣物…完全無法補充。許多部隊士兵仍穿著破舊的夏裝。鞋靴磨損嚴重,大量勇士現在赤腳或穿草鞋行軍作戰。”
“奎寧告罄!磺胺、嗎啡等基本藥品存量不足正常需求的十分之一!傷員…隻能依靠意誌力硬撐,傷口感染化膿、高燒不退者…比比皆是…”
長勇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
“步槍彈,平均每名士兵…不足十五發!輕機槍子彈,每挺…不足一個基數250發)。重機槍?全方麵軍能用的九二式不足十挺,子彈…更是稀缺!”
“炮彈…各類炮彈總數不足五百發!手雷…人均不足一枚!許多士兵的刺刀都已鏽蝕卷刃…”
頓了頓,長勇艱難地補充道。
“維修零件…完全斷絕。損壞的武器,隻能…拆東牆補西牆,或者…報廢。”
每報出一個數字,辦公室內的溫度似乎就降低一分。絕望的氣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沒了每一個人。
“三天…隻有三天的糧食?”
原田熊吉的聲音帶著顫抖,他猛地站起身,指著窗外。
“看看!看看外麵的尼拉!看看整個呂宋!我們占領了這裡!可為什麼?!為什麼我們連飯都吃不上了?!為什麼我們的士兵要餓著肚子去打仗?!”
他頹然坐下,雙手捂住臉,肩膀微微抖動。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抬起頭,眼中是深深的疲憊和一種近乎瘋狂的偏執。
“南方軍…寺內大將那邊…還是沒有回音嗎?請求補給的加急電文發了多少封了?!”
武藤章苦澀地搖頭。
“司令官閣下…南方軍總司令部回複…寺內大將命令我們…‘發揚武士道精神,克服萬難’,‘就地籌措。”
“向海洋、向山林索取給養’…他們…他們那邊也困難重重,運輸線被米醬潛艇封鎖得如同鐵桶…所以…”
“向海洋索取?向山林索取?!”
原田熊吉發出一聲淒厲的慘笑。
“哈哈哈…好一個‘就地籌措’!山林裡全是神出鬼沒的李鳳遊擊隊!海洋裡是米醬的潛艇和水雷!我們拿什麼去‘索取’?!用勇士的命去填嗎?!”